寒暄过后，话题转移到西宁的事情上，欧贤道：“咱家是真的想不明白，你干嘛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受罪不说，还很有可能好几年得不到拔擢。”
杨道焕拨动着茶碗盖，笑道：“呵呵……有些话，晚生只敢对欧爷说，不敢让外人知道半分。”
欧贤放下茶碗，笑了笑：“这里没有外人，你说来听一听。”
“这西北最值钱的是什么？”杨道焕笑着问道。
欧贤脱口而出：“当然是粮食。”
“下官不这么看。粮食在大户人家的仓库里，想要得到粮食其实不太难。”
“嗯。”欧贤问道，“那是什么？”
“盐。”
“盐？”欧贤想了一下，点点头：“不错。陕西的盐，的确很值钱。”
不过，他指的不是官盐，而是私盐。
南京内官监太监覃力朋用快船一百余艘贩卖私盐，得了不少的银子。
茶，一年就那么两趟。盐，却是全年都有。
欧贤羡慕得要死。
杨道焕刻意压低声音：“在西北有个地方盛产盐，如果能够得到那里，比当个京官舒服多了。”
欧贤眼前一亮：“真的？”
“晚生怎么敢欺骗欧爷。”
“在哪里？”
“西海。”
“那不是番夷的地盘嘛。”
“所以，下官才自请为西宁兵备道佥事，准备带人夺下那里后卖盐。”
欧贤和杨道焕很熟的，是知道他的本事。
听说可以大量获得私盐，欧贤就激动地搓手。
钱这种东西，太有魔力了！
“你具体怎么做？”欧贤问道。
他心里清楚得很，单靠西宁卫六个千户所，七千余兵丁，别想成功。
不是人数不够，而是战力太弱。
“晚生准备招募三千家丁，再走私一批甲胄，开赴西宁。”
杨道焕说道：“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率领人马太多，需要和覃爷搞好关系。”
欧贤一听，皱眉道：“和他搞好关系？这家伙肯定想趁机分一杯羹，他可比咱家贪心得多。”
杨道焕故作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覃爷毕竟是甘肃镇守太监。”
“哎，用不着这么麻烦。”
欧贤轻笑道：“咱家上奏朝廷，就说西宁太乱，愿意率军护送你去西宁上任。”
“这样也可以？”杨道焕有些吃惊。
“记住，只要是人定的规矩，就可以打破。”欧贤得意地说。
他有这份自信，能说服朝廷准许他去西宁待几天。
有了这份人情在，就能得到大量的盐，贩运到陕西各地。
欧贤一想到大把大把的银子进帐，脸上都乐开了花。
有了陕西两位最高长官的支持，杨道焕招募家丁的工作就变得轻松得多。
自二月十一日起，到二月十五日结束。
杨道焕一口气招募了家丁，三千一百四十五人。
其中三百五十八人是逃难的军户。
另外，有一千二百五十人没有正经名字。
有名字的，其中有上百人贩卖过自己，名字是主人家起的。
这些人成分很复杂，破产农民、破产小商贩、兵丁等等。
另一个问题也很棘手。
由于旱灾，长期营养不良，即便是看上去很壮的人，也有大量患病的情况。
杨道焕只得采取三类分开的策略。
第一类带有传染病的人隔离；第二类影响活动，但不传染的就地休息；第三类只能算是营养不良的，则与完全健康的人能够投入训练。
这样一划分，能接受训练的家丁仅有一千七百四十三人。
沈秋白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
招募家丁本来就是为了出去作战，招一群病号算怎么回事！
“哥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再去别的地方招一些人就行，干嘛把病人也招进来。”
“第一等的会传染，只要隔离一段时间，渐渐恢复身体。第二类是休息病，只需要休息就能活着。”
杨道焕说道：“他们只要熬过来，就是很好的士兵。将来对咱们忠心耿耿，这很重要！”
在饥荒遍地的陕西一带，能够吃得饱饭的人，还会干刀口舔血的生活？
如果是干了那种勾当，他也招不来。
说到底，吃饱饭在当时是一件奢侈的事。
招募这么多的家丁，需要大量的粮食和军官。
粮食的事，杨道焕不用担心，直接问欧贤要就行了。
比较麻烦的是有基础军事经验的军官。
杨道焕不得不求助于陕西副总兵曾令先，在他的介绍下，得到了几名因兵败被削籍为民的千户。
其中一个叫郝善的千户，最对杨道焕的胃口，被他任命为家丁的统领。
又从家丁中挑选出一些基层将领，杨道焕把他们聚在一起，商议出针对目前状况的编伍方法。
“每什四名战兵，领头的是什长，其次是勇长，第三是猛长，第四是火长。每名战兵配两名辅兵，每一什有十二人。”
杨道焕说道：“什长死了勇长接替，勇长死了猛长接替，最后是火长。如果连火长都死了，那也不指望胜利了。”
在古代一个很客观的事实，别奢望损失很大的情况下，士兵还死战不退。
除非是重赏之下的死士。
郝善笑道：“听起来每个战兵都是官儿。”
“对。”杨道焕点点头。
“这么一听，辅兵似乎没有出头之日？”郝善微微皱眉。
“不是没出头之日，而是我想，辅兵尽量以少年、健妇充任，早期主要做牲口才做的事……”
这话说得难听，但杨道焕也没办法，摊开手道：“我们暂时没有牲口！”
现实是残酷的。
旱灾连年，不仅让人口大量死亡，牲畜也是一样。
另外，没有受过训练和初上阵的农民与西番实力相差悬殊。
几乎是发现即死亡。
杨道焕不得不做出最接近无情的安排，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些人留在陕西，也只会活活的饿死或病死，甚至被人抬到某个地方，吃掉！
与其这样，不如放手一搏。
等四个长官死完一轮，最早的辅兵死完一半，剩下的由少年长成青年、由健妇成为女兵，他们成为新的战兵。
那时候，留下来的就是一等一的战力。
“兵宪大人，这些官儿都干什么？”郝善问道。
“什长领军作战，勇长一马当先，猛长传达命令，火长负责做饭。”杨道焕简单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