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回到客栈的张永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个五城兵马司邓副司倒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还各种慢镜头,他清楚这是他杀人后的应激反应综合症的表现,需要一定的心理疏导才会缓解。
既然睡不着,张永乐干脆起身,先去扁鹊那里看了伤员的救治情况,正赶上扁鹊在给伤员做手术,因为那人怀里揣了一串铜钱,阻挡了子弹的深入,弹头正卡在两条肋骨之间,手术难度不大。
“那个啥子乙米真好用,比老夫的麻沸散好使,”满脸疲惫的扁鹊对张永乐的“新发明”赞不绝口,“还有那个白药,目前看,效果也比普通的金疮药好很多,”
虽然有各种医疗准备,但这些伤员最后能否活下来还得看运气,毕竟这年代对伤口感染还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从扁鹊那里出来,张永乐又去了金不换临时设置的审讯房,只是普通客房,为防止惨叫声传出去影响客栈里的人休息,房间的门窗还都用棉被临时堵上。
张永乐进屋时,审讯刚刚结束,满脸兴奋的金不换撇下萎顿在地的浙党新锐孙光裕,把张永乐拉到一边,汇报了审讯结果。
“这家伙看着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软骨头,水刑一上,啥都交代了,他说他不认识什么大报恩寺的,只是收了浙东打行的五百两银子,给行了个方便,后面见事情闹大,燕三又说自己是锦衣卫,就想着把燕三灭口才有之后的事,”
“打行?”张永乐闻言一怔,
怪不得之前燕三说围杀他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好手,不禁有些怀疑这打行跟那大报恩寺怕是有很深的勾连,不然不能一下子出动六个好手,还在官面上使了银子净街,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银钱的事情交代了吗?”
“交代了,想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家里还挺有钱的,城里的商铺买卖和老家的农庄田地不算,光藏在家里的银子就有两万多,”
“好,你明天领人去他家拿银子,拿到了就把他放了,”张永乐吩咐道,
“就这么放了会不会有麻烦?要不再关些时日,等夏蝉行动结束才放?”金不换问道,
“别看这人官不大,手上权利和能量可不小,扣留他一晚上,再黑他一笔银子可以,时间长了要出大问题的。”
张永乐又把夏蝉行动的备用计划跟金不换通了下气,对于直截了当上门硬抢的方式很合金不换的口味,自然没有二话。
临出门前,张永乐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叮嘱了金不换一句,
“明日你拿到银子,再把那些受伤的安排都送回各家,每个人给五十两银子作为抚恤,另外再从伤员里找两个忠厚老实的,让他们负责给死掉的那九个家里各送一百两安家费,”
“啊?能给这些丘八治伤已是小叔仁慈了,还要给他们银子啊?”金不换一听嘴就瘪了,十分不情愿。
“你听我的就是了,这些人都是下面的小喽啰,死伤这么多怕是朝廷也不会管他们,怪可怜的,就当咱们花钱买个心安,”
张永乐再回到房间,还是睡不着,只好回到院子里吹风,脑子里倒也没闲着,他得把今晚发生的事再捋一捋,正如扁鹊所言,这事闹得有点太大了,得做些应对的准备。
先是燕三当街杀四人,这已经是足以写入地方志的大案要案了,地方官员是要问责并限期破案的,然后是自己这边杀了五城兵马司副司,虽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可也是官啊,外加九个兵马司巡丁,已经够得上杀官兵谋反的罪行了,更何况自己还把巡城御史绑票兼勒索。
不用说,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升腾发酵变作南京城轰动一时的大事件,虽然大明的通讯不发达,公务人员效率也相对低下,但张永乐估计,最多也就能给这边三天时间,那之后,各种后续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再有五到八天,这事就会传到京师引起朝堂注意,最快的话十二日到十五日,京师那边也会有相应的旨意和处理结果下达。
这还是这边打着锦衣卫钦差的名义,南京这边投鼠忌器处理起来要缩手缩脚,不然这个过程会加快几倍。
但这边的锦衣卫身份是假的,南京这边或许没办法验明,但消息一传到京师,就肯定露馅,川沙基地也算不上隐秘,到时候说不定朝廷出大军讨伐都有可能。
当然这是最坏结果,张永乐断然不会让事态走到那一步。
这还只是因为今晚的火并事件,关键夏蝉行动肯定还要继续,到时候南京官方会有何反应?
一个浙东打行就把一个五城兵马司和巡城御史给牵扯进来了,那大报恩寺家大业大,后面指不定又要牵涉多少勋贵官员。那么终上所述,无论是不是最坏结果,张永乐这边要面对的都会是来自南京城里,最多是整个南直隶官面上的报复和针对。
这个结论让张永乐松了口气,本来他就不怎么把南京城里的武装力量放在眼里,有了今晚的事,他就更加不怵了。面对大股明军,即便不能战而胜之,杀出条血路估计不难,只要杀出南京城,回到川沙基地,那就谁来都不怕,哪怕朝廷派大军来清剿,自己也有信心应对。
想通这些之后,张永乐发现接下来自己唯一能做的应对措施,就只有给义父去信,让他帮自己在万历皇帝那边美言几句,不求别的,只求万历皇帝一个模糊暧昧的态度。
就是当朝堂上发起对所谓锦衣卫钦差雷风百户的诘难时,万历皇帝能摆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即可。
为此,张永乐这边愿意付出十万两,似乎有点少,那就二十万甚至三十万两白银,作为给万历皇帝做做样子的劳务费。
相信以万历皇帝出了名的贪财,加上义父这边的游说,应该有很大概率成事。
只要万历模糊暧昧不表态,那就绝了朝廷派大军围剿的可能。只要没有大军威胁,张永乐守着川沙基地就爱谁谁,谁都不怕。
虽然一下子给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张永乐也难免肉痛,但通过抢劫获得大量财富并分一半给朝廷维持财政平衡,本身就是他自己制定的拯救大明计划中的一环,所以他还是能拎得清的。
这么一想,只要应对得法原来也不会有啥承受不起的恐怖后果啊。
张永乐瞬间彻底放松下来,竟然立时来了困意,自是不作他想,回屋睡觉。
这一夜竟然睡得出奇的香甜,连梦都没做一个。
早上起的比平时要晚些,还是被一早赶回来的望月给闹腾醒的。
这丫头一回来就跑到张永乐房里直接钻进他的被窝里,开始撩拨玩弄他,等把他那股子邪火给点着了,却又说这几日身子不方便,死活不让他碰,把张永乐气个倒仰,嘴里骂道:
“你这死丫头,不行还来逗我,”
“我就是故意逗你玩的,算是惩罚你,谁让你昨晚跑到如英姐闺房里去的,若不是我进屋喊你,你俩恐怕就滚到床上去了,哼,”望月筋着可爱的鼻子,嗔道,看来她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所以表情依然轻松。
望月不提,张永乐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昨晚的事,怕吓到她,就随口问她:
“昨晚跟你如英姐叙旧叙得如何啊?”
“屁的叙旧,那如英姐翻来覆去光打听你了,我又不能犯纪律啥都同她说,还得掖着藏着,搞得大家好没意思。”
“她打听我啥啊?”张永乐道,表面平静,心里还是有点窃喜,毕竟自己魅力已经大到能让声震秦淮河的当红花魁惦记着,作为男人的虚荣心当然很是满足,而且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昨晚妆楼那香艳一幕,雪白的蜜桃屯……
“你家公子老家哪里的呀?你家公子婚配了没有?你家公子家里都还有啥人又都是做啥的呀?”望月学着郑如英的口吻说道,“哼,就她那点小心思当老娘傻的呀,昨晚公子说要给她赎身她还骂你,后来又对公子动心了,想吃后悔药,哪有那般好事,我当场就编了几句瞎话糊弄她,”
“你都编的啥瞎话啊,说来听听,”
“我说了公子你可别生气呀,春梅也是为了公子好,”望月瞪着大眼睛神态明显有些忐忑的道,
“说吧,本公子恕你无罪,”
“我当时就吓唬她说,公子是孤儿,家境贫寒,小时候给地主家放羊,穷得一批,你没看他又黑又瘦的,就是那时候又饿又晒的,”
见自家公子听后果然没生气,甚至还咧开大嘴笑了,望月本身就是藏不住话的人,怕是张永乐不问,她都要找机会讲给他听的那种,就接着道:
“我还说,公子偶然机会得了个差事,上面却又不给银子,也不给官位,就有个虚的锦衣卫百户之名,却要养好大一群人来练兵,啥事都要公子操心,连住的房子都得公子带人搬砖自己盖,喝水挖坑打井,挖茅坑都得亲力亲为,我还说我们这次来南京,是家里那边钱快花光了就要揭不开锅,特意来找朋友借银子的,”
“你那如英姐信了吗?”
“开始她当然不信,还说公子要替她赎身的事,我就说,即便对方答应赎身的事,最后也只能是公子带兵抢了如英姐就跑,公子虽然穷但手底下的兵很能打,没见那玉春楼的管事都怕了吗,”
“哈哈哈哈哈……”张永乐仰天长笑壮怀激烈,其实望月说的也不完全是瞎话,当时对方要是答应了,八成他就会象征性的给个百十两或者干脆抢走,前提是郑如英愿意跟他走,
“不过我还说了点别的,”望月说着说着声音徒然变小,
“嗯?你还说啥了,”张永乐顿时警觉起来,
“我说公子只喜欢乃子大屁屁大的女子,就像我这样的,如英姐要是真想的话,就要顿顿吃鲫鱼豆腐汤外加天天坐酱缸,把这两样先整大再说,还说……还说……公子那个不举,把如夫人愁得整日以泪洗面,最后找了神医用春前鹿鞭配了付虎狼之药,每次吃一点才能成事……”
我倒!张永乐当场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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