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里的烧烤聚会还在继续。
大家都吃得很高兴,郑妥娘和望月借着酒兴把之前张永乐教的几首歌又练了几遍,望月又把自己知道的诸如《大明王朝》、《沧海一声笑》、《我愿意》、《雪落下的声音》等歌曲,通通教给了如英姐。
连席地而坐同样吃得兴高采烈的一众近卫军战士受此影响,也齐声高歌了几首军歌,《近卫军进行曲》《打靶归来》《红巾军歌》,场面热闹极了。
骨子里就写着歌舞基因的蒙古女孩哲哲自然不甘人后,直接现场跳起了蒙古族舞蹈,舞姿轻盈绚丽,众人都暂时忘记了她外邦人的身份,齐声喝彩。
张永乐眼睛当场就直了,难以抑制的再次想起了遥远时空里的乌兰图雅,她可是上过大舞台和央视元宵晚会的专业舞蹈演员,眼前的哲哲直接就和记忆里乌兰图雅在舞台上的身影完全重合,令他心醉不已。
张永乐情不自禁走下场中,同样跳起了欢快的蒙古舞蹈,与哲哲对舞,这可乌兰图雅教他的,虽然会的也不多,但来自后世沉淀进化数百年的专业舞蹈,还是一下子吸引住了哲哲,她跑过来拉起他的手,格格笑着,模仿他迎合他,与他同舞。
跳了一会跳得满头是汗,哲哲又拉着张永乐的手跑到一旁非要和他说话,汗津津的小胖手把张永乐的手攥得死死的,张永乐试着挣了下没挣开,就由得她了。
“雷风哥哥,今日是我十六岁生辰,也是我此生最快活的一日,谢谢你雷风哥哥,”
“哈,那就祝哲哲生辰快乐,说吧,你想要啥礼物,我送你,”
“你不是说你是长生天赐给我的礼物么,我很喜欢你,就要你好了,哈哈”哲哲说着突然狡狭地转头偏向望月和郑妥娘那边示意了一下,“不过我怕那两个汉人女子会杀了我,尤其大胸脯的那个,看我的眼神着实不善哩,她们都是你的妻妾吗?”
“大胸脯的是,另一个只是普通朋友,”
“狗屁的朋友,我看早晚的事,唉,可惜呀,我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了,怕是以后再也见不到雷风哥哥喽,”
“让我来猜猜,你是要回去嫁人对吧,”
“哈,你又猜对了,你咋什么都知道呢?”
张永乐笑而不语,心说我还知道你会嫁给皇太极,还知道以后你会生三个女儿。
“唉,我阿玛要我嫁给一个建州蛮子,我是真不想嫁那人,要是能嫁给雷风哥哥就好了,”哲哲幽幽叹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走上前来的望月打断,
“公子,如英姐找你,”说罢,望月直接把张永乐的手从哲哲手上夺了过来,拉着他就走回了原来这边,张永乐转头看了下,发现哲哲依然笑容不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
其实郑妥娘并未真的找张永乐,却是望月实在看不过眼打着她的旗号过来宣示主权罢了。不过却没料到,这边刚把张永乐拉回了还没等坐下,郑妥娘却又起身冲张永乐道:
“雷公子是否有空,奴家有几句话想跟公子私下说,”
“自是有空,”张永乐说着就在郑妥娘的示意下,跟在她后面往远处走,没想到郑妥娘却是脚下没停,嘴里还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了句,
“去你房里,”
张永乐虽然微觉不妥,却也没说话,一前一后跟着进了自己的卧房,甫一进门,郑妥娘直接回身把房门关了,然后一把抱住了他。
张永乐脑袋瓜子嗡的一下,瞬间进入短路状态,下意识的同样搂上她的纤腰,两人交颈相拥,吻在一起。
郑妥娘娇喘连连在他耳边呢喃着:
“你个小冤家,昨夜欠你的,今日就还了你罢,”说着还伸手往下一掏,然后妙目圆睁,恼道:
“春梅这死丫头又是骗我!”
张永乐憋笑,但手上却没停,直接就想当场开车。
“冤家,你昨晚说的帮奴家赎身的话可还算数么?”
关键时刻,郑妥娘的这句话就好似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让情难自禁的张永乐瞬间恢复了理智,停住动作,但还是柔声道:
“如英姐若愿意,我可以把你从玉春楼硬抢过来,但不会拿银子去赎,”
“这……”郑妥娘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失落,这明显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我也不想骗如英姐,我这锦衣卫身份是假的,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只有我所从事的事业是真的,我要挽救大明,为此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那奴家呢?我怎么办呀?”郑妥娘幽怨道,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跟我去松江府,”张永乐道,此时他已完全恢复过来,松开了手,
“可奴家……做不到哇,”郑妥娘说着一头扑在张永乐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为何做不到?”
“奴家的一干家人都被玉春楼东家安排在了句容,”
“你是怕灵璧侯府拿你家人要挟你么?”
“不是这样的,”说着郑妥娘从张永乐怀里抬起身子,擦干脸上泪痕恢复仪容,才娓娓道来——
原来郑如英老家并非扬州府,而是淮安府的沭阳县,她父亲是沭阳县衙快班的捕头,在当地也算是有些跟脚,她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就备受宠爱,不过六岁那年,在一次庙会上,她被拍花子用一块糖给哄骗拐走,然后一路辗转几经转手最终卖到了扬州,进入了瘦马培养班。
以她父亲的身份,却在眼皮底下被人把心爱的女儿拐走,惊怒之下自然发动一切资源来追查此案,偏偏拐卖郑如英的拍花子是流窜沭阳,又是临时起意,在沭阳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之后她父亲陆陆续续一直没断了寻找,但都是在淮安府内打转,所以找了整整九年都没有结果,直到郑如英十五岁那年在玉春楼逐渐崭露头角,成为当红请官人,有了地位后派人寻到了自己的家人,她才得以与家人重逢。
她家人本来想凑些银子替她赎身,但以郑如英那时的牌价,客人打个茶围都要数十两银子,在整个秦淮河上都能排得上数,比她父亲一年工资还多,更别说赎身了,根本就是她家无法负担得起的天价。
最后还是玉春楼看重郑妥娘巨大的商业价值,由灵璧侯府出面将郑妥娘一家从偏僻穷困的沭阳县,给迁来了南京城下辖的句容,白给了一处房产,郑妥娘的父亲还被安排当上了句容县衙刑房典吏,已是县衙里很有分量的吏员了,她三个哥哥一个弟弟也都跟着沾光,都进了县衙成了大明基层公务员,还都娶了媳妇成了家。
是以,每次有人欲帮郑妥娘赎身,玉春楼往往都要拿她的家人说事,偏偏极其顾家的郑妥娘还就吃这套,而且她母亲和几个兄弟更是不希望她离开秦淮河,那也意味家全家老少几十口人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所以郑妥娘希望雷风能在不与玉春楼撕破脸的情况下帮自己赎身,这样起码善始善终对玉春楼有个交代,自己家人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可现在雷风却偏偏说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官身就意味着未来无法给自己家人以足够的庇佑。
郑妥娘心下是不信雷风这边单靠武力就能压服玉春楼,更何况玉春楼背后的灵璧侯府,而她更知道南京城里这些勋贵一向团结得紧,灵璧侯府后面又是一大串听起来就骇人的勋贵们。
一方面,她对昨天突然冒出来的雷风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希望能得到好姻缘脱离苦海,另外一方面,却因家人的羁绊让自己无法选择。一时间柔肠百转,纠结万分。
张永乐自然看出郑妥娘心里的矛盾,暗暗提醒自己,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趁一切还未发生,两人尚未有更亲密的接触时彻底斩断情丝,从此天涯两分,就平静道:
“我明白如英姐的苦衷,也多谢如英姐的厚爱,只是小子福薄,给不了如英姐想要的未来,要不我们只做普通朋友吧,”
郑妥娘眼含泪花怔怔地望向他,内心挣扎着还想作最后的努力,柔声道:
“雷风,你喜欢奴家吗?”
“自是喜欢,似如英姐这般天下无双之女子,雷某一介凡夫俗子又岂会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若果有那么一日,公子有了大笔的银钱,可愿意来南京救奴家于苦海,让奴家随侍公子长伴余生?”
“这……”张永乐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说,可还未等他开口解释,那边郑妥娘却是误会他这是要拒绝,眼神瞬间黯然,紧咬嘴唇道:
“公子不必说了,奴家明白一切只是奴家奢望,还望公子日后多多珍重,奴家告退。”
说罢就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只留下张永乐一人独自凌乱。
这特么的都哪跟哪儿啊!你还明白,你明白个屁啊!
张永乐其实也同样十分矛盾,诚如扁鹊所言,遇见郑妥娘这样美丽又优秀的女子确实是人间难得,他只是肉体凡胎又怎能不动心,他很想把她留下来拥在怀里,但他真的做不到也给不了郑妥娘想要的,又何苦藕断丝连缠杂不清呢。
算了,这样也好,趁感情萌芽初开之时断了最好。张永乐暗暗安慰自己。
这时候房门却吱嘎一声被推开了,却是哲哲又鬼鬼祟祟溜了进来。她一进门直接将门闩上,然后也同郑妥娘一般,二话不说直接扑到张永乐怀里,用属于乌兰图雅的声音呢喃道:
“雷风哥哥,我的时辰不多,要了我吧……”
说话同时更是对他上下其手,大耍流氓。
本来就被之前郑妥娘搞了一半却戛然而止而弄得火大的张永乐,哪受得了这个,直接予以坚决反击,两人彼此撕扯纠缠,然后双双滚到了里屋的床上。
最后时刻,张永乐一边猛烈抽打哲哲的雪屯一边带着哭腔反复念叨——乌兰图雅,我让你背叛我我让你背叛我!
哲哲则始终配合着回应他,雷风哥哥,我是你的乌兰图雅,乌兰图雅听哥哥的话,再也不会背叛你了……
一个隐藏在张永乐心底最深处几乎从未显露过的羁绊,在四百多年后的大明时空里,在一个十六岁即将嫁为人妇的蒙古女孩身上,最终得以解脱,消散无踪。
与之一同消散的还有昨晚首次杀人带来的所有愧疚和不适,都被张永乐彻底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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