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庞保和刘成回报的郑贵妃,第一反应也是吓坏了,虽然和太子朱常洛向来不睦,也巴不得他早死好给自己亲生儿子腾地方,但真说要谋害太子,就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瘫倒在座椅上,见自家主子都这般模样,庞保和刘成这两个被无端利用,涉入到天大祸事里去的人更是傻眼了。
不过那庞保倒是最先恢复过来,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唯有寄希望于胆大包天,敢在紫禁城里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的郑家人能够旗开得胜,真的行刺太子成功。
那样的话,他和刘成二人背靠主子郑贵妃才有活命的可能,甚至更进一步也并非奢望。一旦失败,二人则必死无疑。
郑贵妃独得万岁爷宠爱,只要矢口否认肯定会得万历皇帝的偏袒庇护,郑家人作为皇亲国戚想来也无大碍。反而是他们哥俩,高矮胖瘦正合适做那替罪之羊。想清楚之后庞宝反而没那么怕了,反过来安慰郑妃道:
“娘娘,事已至此说啥都晚了,唯有指望舅爷马到成功才能善了,那样的话殿下就可以取而代之,”
郑妃闻言面色好了些,不过还是惊惧未消,忙问庞宝,
“那小保子你说我该如何?”
“当务之急娘娘必须得保持镇定,不管这事儿成或不成,您都要一口咬定完全不知情,这样万岁爷那边也好交代,至于别的眼下也顾不得那般许多,只能听天由命,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慈庆宫打探消息,再作计较,”
“唉,也只能如此了,本宫只恨我那几个家人行事为何如此……”
郑妃也知道庞保说得有理,眼下也只能故作平静,等待慈庆宫最后的结果出来才能定夺,就挥挥手让二人退下,捂着脑袋头痛不已,心里把擅作主张的几个家人恨得直痒,哪怕他们是为了她好。
关键是他们这如同儿戏的手法,就算郑妃一个妇道人家都觉得不靠谱,只派两个死士进慈庆宫行刺,又无内应和周详计划,哪有那般容易就得手?
庞保和刘成退出来后,找了个隐秘地方商量了好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只能认命,派了几个心腹小太监出去打听消息去了。
没过多久,消息传来,有粗汉张差持棍硬闯慈庆宫,意欲行刺太子,一路殴伤数人至太子寝宫门外,方被众太监擒获,所幸当时太子并未在慈庆宫,只是虚惊一场。
庞保和刘成彻底傻眼,之前郑国泰派的那两个死士可是身藏利刃而不是木棍,就是再傻两人也知道这是郑家人的阴谋败露,被人设计碰瓷利用了。但此时,除了继续抱郑妃大腿,希望她能看在两人平日里尽心尽力的份上救自己一救,也别无他法,只得如实回报。
郑妃闻之摇摇晃晃几欲晕厥,她比庞保和刘成知道得更多些,金忠之前的密信可是言之凿凿行刺之人姓张名差,一早通知到自己做了防范,却被自己家人乱搞,不但未能阻止反而又多送了个把柄给敌手。
好在她也算内宫叱咤多年很有些心气手段,事到如今知道结果后,反而没之前那般慌张了,稍微平复了会心绪,就想到应对之策,眼下必须第一时间寻得太子朱常洛撇清这件事。
反正那朱常洛一贯扮猪吃虎,装出逆来顺受的老实模样,只要自己明言完全放弃初衷,不再给他日后得大统制造障碍,相信至少在表面上,那朱常洛也会做出些仁孝姿态出来帮她说话。
而且经由此事,郑妃也很清楚的知道,那朱常洛已然势成,自己和爱子再无任何机会。
其次,她还要寻万岁爷哭诉坚决否认此事与己有关,发挥自己在万岁爷面前的优势和朱常洛向来不得万岁爷待见这一痼疾,占据相对有利的位置把自己解脱出来。
郑妃对庞保和刘成正色道:
“小保子,小成子,眼下本宫也只能去面见太子和万岁爷,先行撇清,争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那些朝臣文官不揪住不放,本官保你二人无虞,可若是实在力有不逮,让你俩受了牵连,本宫也会尽力搭救,断不会对你俩撒手不管。”
庞保和刘成来之前就商量好了,一一表态愿为娘娘效死命,即使日后事发也断不会胡乱攀咬陷娘娘于不义云云,末了还请娘娘照顾两人的家眷亲人,如果真到了那天,二人愿为娘娘受过。
庞保二人这样当场托孤也是无奈之举,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俩不这么说的话,恐怕都活不过今晚。哪怕日后真的为这事吃了挂落,当了替罪羊,至少两人在宫外的亲属还能得以保全。这就是身为中宫太监本身要冒的风险,唯死尔!
郑妃将庞保刘成二人变相软禁,并第一时间赶往慈庆宫和乾清宫撇清,暂且不表。
当晚,李进忠果然去了客氏在西直门外的租住处,由于出了刺客闯宫这档子事,那魏朝忙得不可开交,至少这段时间都不会来,所以李进忠今晚过来就是要留下来过夜的。
李进忠与客氏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缠绵一番之后,搂在一起说起了手镯的事来。
“前日,内宫监的秦学秦奉御找上俺,说是受了他干爹金忠之托特来寻俺,”
“金忠是谁?”客氏问了句,她只是东宫乳娘,对宫内的人知之甚少,
“金忠金公公,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咱俩伺候的只是东宫的选侍娘娘,算起品级来是最低的,金忠却是伺候万岁爷的,而且伺候了几十年,最得万岁爷信重,乃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大档,前几年才外放去了中都凤阳做了守备太监,”
“凤阳太监?我咋听说去凤阳的都是宫里混得不好的呢?”
“瞎说,混得不好的那是守陵太监,不能出皇陵的,只能在皇陵里种菜吹冷风直到死,凤阳守备太监跟南京守备太监差不多,都是最大的官,反正这么跟你说吧,紫禁城十万中官,金公公能排进前十,你就说厉害不厉害?”李进忠眉飞色舞的对客氏解释道,
“那金忠这么大官找你个东宫厨子做啥呀?”
“跟你说老实话,这事俺到现在也没怎么弄明白,秦奉御说,金公公受人之托,要在宫内照应着俺,俺问他是谁托的啊,秦奉御说金公公没说,他也不清楚,”
“……然后秦奉御就代那金公公问俺,愿意不愿意做金公公的干儿子,俺当然说愿意了,能有这好事,傻子才不愿意呢,然后秦奉御就给了俺三百两银子,说是替干爹赏我的,让我拿着零花,还说让俺别亏着自己,该花就花,以后干爹还会经常打赏,”
客氏听到这话也是吃了一惊,三百两银子对于目前的两人来说,绝对是笔不敢奢求的巨款,非但没有为李进忠感到高兴,反而更添疑惑,遂问道:
“你那干爹这般平白给了你三百两,就没说让你帮他做啥事吗?”
“没说啊,俺也正奇怪哩,”李进忠道,
“啥都没弄明白,你就敢收人家银子,还直接买这么贵的首饰?”
“当然敢了,就俺现在这熊样,人家还能图俺点啥?不通还是为了让俺给干爹做饭呢?还是倒马桶?你觉得就干爹那身份,真要找个伺候的人,别说三百两了,给一百两,那上赶子往上扑的,能从紫禁城午门排大队,一直排到神武门去,你信不?所以嘛,俺还是觉得肯定是俺以前做了啥善事帮过某位贵人,才会善有善报,肯定是,”
“除了给银子,你干爹还说啥咧?”客氏又问,虽然李进忠这话很有道理,可她还是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还说让俺在校哥这边好好做事,干爹回头会跟王安王公公打招呼让他关照俺,还说要给万岁爷写信,看能不能帮俺求个皇长孙伴读来,也算有份前程,”
“真的呀?那等以后小爷继位,你岂不是就跟现在的王安一样的身份了?”客氏道,
这回她可是真的被震惊到了,这份承诺实在太重了,哪怕客氏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可在东宫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和这个一比,那三百两零花银子屁都不算,三千两甚至一万两都不够!
由此,客氏也终于放下心结,全信了李进忠说法。还把情郎送的金镯子拿出来,翻来覆去的好一阵端详,越看越是欢喜,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意。
“对了,秦奉御也提到你了,”
“啥?”客氏愕然,
“秦奉御说他已经知道咱俩偷好了,还说会找机会让干爹出面跟那魏朝说项,帮咱俩做个了断,”
“他咋连这都知道呢?”客氏却有点急了,
毕竟当初她跟魏朝相好弄得东宫上下人尽皆知,现在偷摸和李进忠好,又被一个根本挨不上边的外人给撞破,觉得有些抹不开面。
“人家可是东厂啊!神着咧,在宫里想要知道啥事还不容易,你今晚换上条亵裤,说不定明日人家就知道啥塞(色)的,”
“去!老娘从来就不穿亵裤!”客氏啐道,
之后,客氏却告诉了李进忠一件事,那就是今日在李选侍说想吃家乡手擀面,让李进忠去外面借擀面杖之前,小爷和王安曾来找过她,三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具体说啥客氏也没听到,但她还是敏锐的查觉到这擀面杖的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其实先前李进忠对此也有猜测,就把自己扛着擀面杖回宫时在宫门处见到的情形,还有李娘娘身上种种奇怪表现,都告诉了客氏,两相印证下,两人都明白小爷和王安联手李娘娘,利用李进忠借擀面杖,设了个局,还肯定和后面发生的谋刺案有关系。
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他们两个目前也搞不清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些念过书滴人实在太可怕,一个个弯弯绕绕满肚子坏水。
同时也达成共识——珍爱生命,远离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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