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猎猎,吹拂着官船的风帆,也拂动着林墨素白短衫的衣角。船只破开浑浊的江水,向着西北方向的临渊城缓缓驶去。杭州的喧嚣与繁华,如同岸边倒退的景物,迅速被抛在了身后,只留下水面上长长的涟漪。
林墨站在船头,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青石则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艘官船并不算小,除了他们两人,还有展云飞和他带来的十余名临渊府的衙役。这些衙役个个精气内敛,步伐稳健,显然都是练家子,比寻常官兵要强上不少。
然而,此刻船上的气氛却并不轻松。除了他们这艘主船,旁边还紧紧跟着一艘略小一些的船。那艘船的船舱被严密看守着,偶尔有衙役进出更换看守,神色都带着几分凝重。按照展云飞的说法,那里面关押着几名此次杭州官仓案的重要案犯,需要押解回京审问。
林墨的感知早已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他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手,轻易穿透了木质的船舱壁垒,清晰地看到了小船内部的情形。
船舱内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四个穿着囚服、手脚都戴着沉重镣铐的人被分别锁在角落。其中三人气息萎靡,身上带着伤,显然是普通的亡命徒,或许还经历过一番刑讯。
唯有第四个人不同。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即便被锁链束缚,依旧能看出其骨架的宽大。他低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呼吸悠长而平稳,与其他三名囚犯的颓丧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股微弱但极其阴冷的能量波动,正从这个高大男子的体内缓缓散发出来,如同冬日里毒蛇吐出的信子。这种能量波动,林墨并不陌生,正是那晚在杭州城外小巷中,袭击自己的那个鬼影所特有的气息。
看来,展云飞他们确实抓到了一条大鱼,只是他们似乎并未完全意识到这条鱼的危险性。
林墨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有趣。他能感觉到,那高大男子——或者说,鬼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窥探。虽然林墨的精神力感知无形无质,远超这个世界的武学范畴,但对方似乎拥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或是某种特殊的感应能力。
那股阴冷的能量波动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收敛,仿佛一条受惊的毒蛇将自己盘得更紧。
林墨收回了大部分感知,只留下一缕细微的精神力,如同蛛丝般粘在鬼影身上,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对这个鬼影本身并无太大兴趣,一个失败的刺客而已。但他对鬼影背后的组织——那个可能名为纳伽的神秘势力,以及他们所图谋的东西,倒是有些好奇。
林公子可是觉得江上风大?展云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林墨身边,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这位临渊府的总捕头,虽然看不透林墨的深浅,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年绝非凡俗。
还好。林墨淡淡回应,目光依旧望着江面,只是许久未曾乘船,有些新鲜感罢了。
展云飞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说道:水路虽慢,却也安稳。从杭州到临渊城,走水路大约需要七八日功夫。若无意外耽搁,下月初便可抵达。
他顿了顿,似乎不经意地提起:旁边船上的要犯,干系重大,乃是前朝余孽勾结江湖匪类,意图不轨。上面有令,务必严加看管,安全押解回京。路上若有惊扰到林公子之处,还望海涵。
这话看似解释,实则也带着几分提醒和试探。他显然不希望林墨过多关注那艘押送犯人的船。
林墨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展捕头公务在身,无须在意我。我与青石自便即可。
展云飞见林墨似乎并无深究的意思,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抱拳道:如此便好。林公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说完,便转身去巡视船上的守卫布置了。
看着展云飞离去的背影,林墨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展云飞的言语虽然谨慎,但前朝余孽的说辞,恐怕只是掩人耳目的幌子。那个鬼影身上的阴冷能量和诡异的身法,绝非寻常武功能够解释。再联想到曹府那块蕴含奇特能量的黑石,以及西域坊那个手臂有蛇形符文的鼓手纳伽……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复杂一些。
主人,青石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那艘船上……有东西让俺感觉很不舒服。
青石的直觉一向敏锐,尤其是在危险感知方面。他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但本能地感到了威胁。
无妨。林墨安抚道,跳梁小丑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自信。青石闻言,心中的不安顿时消散大半,重新恢复了沉默,只是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特别是那艘押送船的方向。
接下来的几日,行程风平浪静。
官船沿着水道不疾不徐地行驶,沿途经过了一些小镇和码头,偶尔会停靠补给。林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分配给他的独立船舱内,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默默解析着《颜氏运气法》的能量运行技巧,并尝试将其融入自身的《元炁归真诀》中。
《颜氏运气法》的核心在于巧与变,讲究能量流转的轻灵和细腻,这与林墨的《元炁归真诀》那种煌煌大气、直指本源的特性截然不同。但其中对于如何将能量更精细地附着于体表,提升身法的灵活性,以及如何模拟不同频率的能量波动方面,确实给了林墨一些新的启发。
他的《元炁归真诀》更像是构建了一条宽阔坚固的能量主干道,而《颜氏运气法》则提供了一些精巧的支路和运行法门。林墨尝试着将这些技巧嫁接到自己的主干道上。
他分出一缕微弱的元炁,按照《颜氏运气法》的路线在指尖流转。那缕元炁变得如同活物般灵动,仿佛一缕微风,轻轻拂过空气,几乎不带起任何波动。他又尝试将元炁模拟成展云飞那种炽热刚猛的气息,虽然只是形似,但也让他对能量的塑形和模拟有了更深的理解。
能量的本质是共通的,但运用的法门却千变万化。林墨心中暗忖,这个世界的武学,虽然层次不高,但在能量的细微运用上,倒也有其独到之处。或许,可以通过解析更多的功法,来反向推演出更适合这个世界规则的能量运用方式……
他甚至开始思考,姻缘录上感应到的那些特殊频率,是否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更深层次的模拟和解锁?比如云霞的厚重根骨,如果能模拟出那种频率的能量波动,是否可以反作用于自身,强化己身的承载能力?
这些想法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林墨对自身异能的后续发展有了更清晰的方向。他的力量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不断地学习、解析、融合,最终化为己用。
就在林墨沉浸在对能量的研究中时,那艘押送船上的鬼影,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石像。但林墨留在他身上的那一缕精神力感知,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体内那股阴冷能量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但持续的方式运转着,似乎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不为人知的准备。
林墨并未干涉。他想看看,这个鬼影,或者说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想做什么。
这天傍晚,船只航行到一处颇为偏僻的江段。两岸芦苇丛生,水流变得有些湍急,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船上的衙役们加强了戒备,气氛明显比之前紧张了几分。
突然,林墨心中微动。
他感知到,那艘押送船上,鬼影体内积蓄的阴冷能量猛地爆发开来!
咔嚓!咔嚓!
几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即使隔着江水,也隐约可闻。
不好!劫囚!
展云飞厉喝一声,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几个起落便跃上了押送船的船头。
几乎在同时,押送船上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巨响!
主船上的衙役们也纷纷拔出兵刃,神色紧张地望向押送船,但没有展云飞的命令,他们并未贸然行动。
林墨依旧站在船头,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青石则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很快,押送船上的打斗声便平息了下来。展云飞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船头,脸色阴沉如水。他身后跟着几名带伤的衙役,正合力将一具尸体抬了出来——正是那个鬼影。
鬼影的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窟窿,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致命重创。但他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束缚在他手脚上的镣铐已经断裂,散落在甲板上。
怎么回事?主船上的一名衙役头领高声问道。
展云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獠不知用何种邪法,挣脱了镣铐,击杀了两名看守,想要逃窜!幸好被我及时发现,当场击毙!
他的声音洪亮,传遍了两艘船,似乎是在稳定人心。
然而,林墨却看得分明。
鬼影并非是被展云飞击毙的。在他挣脱镣铐,即将冲出船舱的那一刻,一股更加隐晦、更加阴毒的力量,如同潜伏的毒蛇,从他体内猛然爆发,瞬间摧毁了他的生机!
是自杀?还是被灭口?
林墨的目光微微眯起。他清晰地感知到,在那股阴毒力量爆发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印记,从鬼影体内逸散而出,融入了周围的江风水汽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那像是一种……信号?或者某种追踪标记?
有趣的事情,似乎才刚刚开始。
展云飞处理完押送船上的后续事宜,脸色难看地回到了主船。死了两名弟兄,还让犯人险些脱逃虽然最终被击毙,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次失职。
他走到林墨面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林公子受惊了。一些宵小之辈的垂死挣扎罢了,已经处理干净。
林墨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展捕头手段高明。
展云飞闻言一滞,总觉得林墨这话意有所指,却又抓不住什么把柄,只能干笑了两声,便借口处理伤员离开了。
林墨重新将目光投向那艘押送船。鬼影的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上,但那股残留的阴冷气息,以及那道逸散消失的能量印记,却清晰地印在他的感知中。
看来,这趟回临渊城的旅途,不会太过平静了。
他转过身,走回船舱。青石紧随其后。
江水滔滔,载着两艘船,继续向着未知的航程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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