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上所画正是慕容文给共工行会提供的机关制造方法。
画上的机关各式各样,造型设计不一,上面还配有文字注解,非常详细。
图纸长约三尺,以卷轴形式在骆明扬手中自地毯上徐徐铺开,机关制作图画已到一尺结束,接着另外一端的纸上赫然写着慕容文所记录的明王堂重要成员名单,以及身份情况与人形图像。
看到纸张最尽头,段零和与各堂口弟子脸色均变,因为他们看见了最后一个人的身份,而这个人却是谢天皇。
骆明扬看着众人的目光,等他们一个个仔细看完,趁着众人目光投向纸上未分神之际,手腕一抖,图纸重又卷回手上。
骆明扬默不作声,等着场中众人说话。
议事堂中众人还未从图纸中缓过神来,直到骆明扬卷回图纸,过了半晌,大家开始呱噪起来。
有几个堂中弟子说的很大声,“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个交代,不然对不起江湖上这么多年一直帮衬我们共工行会的朋友。”
“说的对,明王堂为祸武林,这次要不是骆公子识破奸计,恐怕江湖上又要血雨腥风了。”
“血蚕丝的秘密还未揭破,如今已知道明王堂成员释道七合宗人员身份,没想到我们的谢老板居然是勾结奸人的内鬼。”
段零和双手半空一压,众人纷纷不再做声。
“事到如今,我共工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局面已到不可控的地步。”
段零和看着谢天皇,眼中诸多情感变得极为复杂。
“老二你瞒的我好苦啊,当年你将吴林他们几个笼络到行会,你说会给行会带来好运,我信你。”
“这几年下来,你和吴林的确给行会带来了不少好处,势力也逐渐成为江湖上第一大商会。可是我没想到,你利用我给你的职务之便,就让吴林他们背地里收集明王堂的血蚕丝,用作制造蟠龙丝独霸武林,唉!你太令我失望了。”
谢天皇面如死灰,不发一言,似乎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过去了,可是骆明扬看着他与段零和两人的神情模样,似乎眼中的笑意渐渐浓起来。
这就好像看一出戏,越到主角压轴出场的时候,前戏总是要做足的。
骆明扬满肚子都有许多话要说出口,只不过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初踏江湖的黄毛小儿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段零和对骆明扬双手抱拳道:“多谢骆公子揭破这起十四年以来悬而未决的大案,终于给武林带来了希望。”
骆明扬不置可否,还是用一双看戏的眼神盯着段零和,突然背后、脖颈两处地方微感清凉,心知自己已在这里,遭人用无声无息的暗器手法在背后施了暗算。
随即骆明扬倒在地上,已不省人事。
以骆明扬的功夫,要想暗算他实在是不可能,只是他的心神全部贯注在段零和、谢天皇以及释道七合宗等人身上。
看着骆明扬倒地,段零和立即收起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顺势从他怀中摸出那卷明王堂的人员图册。冷冷道:“区区盗军,何足道哉,嘿嘿,最终还不是栽在女人手里。来人!把他抬下去。”
接着几个大汉簇拥过来将骆明扬四肢抬起,走出了议事堂。
段零和看着手下将人抬走,屏退各堂弟子,说堂内有大事要说,其余堂主留下。接着,拿出火折子将那卷图册烧成了灰烬,对着门外朗声道:“多谢慕容夫人出手相助,此次我们的交易还能不能继续进行?”
众人纷纷点头,完全没有了刚才被骆明扬揭破秘密时的惊惶之色,反而均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议事堂右侧二堂闪现出两个人来,这二人就是洛阳最大家族之一慕容世家,慕容清灵和他妻子迟楚楚。
“段老大不必客气,只是骆明扬这臭小子三番五次上门扰我夫妻二人的宁静生活,这次查案居然查到咱们头上,自然留他不得。”
段零和见迟楚楚外表动人,下手居然对自己曾经执着追求的男人如此绝情,不由一阵唏嘘。好在他不露声色,随口道:“想不到慕容夫人的暗器手法也是一绝,要不是我们早就商议好,等着骆明扬不请自来,恐怕我连是谁下手都不知道呢。”
迟楚楚没有说话,一旁的慕容清灵应道:“段老大过奖了,内子的暗器手法乃是家传武功,我岳父并没有将它发挥最大优势,岳父为了将这手功夫不致流失,传到了内子手上,以阴柔劲道弹出,‘七窍针’于是发挥了重要作用,才让骆明扬那个臭小子毫无防备,应针倒地。”
顿了顿,沉吟道:“我们是盟友,内子怎么会盟友出手呢?”
迟楚楚看着丈夫为自己说话,目中感激。
段零和他们这些老江湖看在眼里,自然面子上要给足,心中不禁感叹,幸好中针的不是自己。
迟楚楚续道:“那天在我夫妻两来贵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慕容文早就被我慕容家驱逐出家门,怎么连冷家也知道了蟠龙丝的制造技术?再加上我们三天前安排好一切,让慕容文入彀其中,唯一的目标就是吉坎特米兰尔这个天竺商人。”
慕容清灵接口道:“不错,吉坎曾经与赵匡代表贵会来洛阳采购我家的棉麻布料,运往西域各国,起初我还没有留意急传图册上那些布料运输货单,要不是有个心腹告诉我吉坎采购布料超过当时我们店里与贵会商谈合作的数量—两百匹,后来我们派人跟踪他,经过几天的盯梢,差点就让他与慕容文再次合作了。还好有贵会出手,不致慕容文计划得逞。”
茹入这个时候开口道:“是啊,我与阴阳君配合慕容公子的手下盯着吉坎来回奔波于中原、西域可真是累煞人了呢。”
慕容清灵看着她眼波流转,眼角眉梢均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态,心神不由一荡,随即想到迟楚楚在旁,收起心神,正要开口说几句漂亮话,迟楚楚按了按他手,接口道:“茹仙子和阴阳君都是段老大的得力助手,二位与共工行会也是我慕容家的合作伙伴,二位如此尽心尽力,我慕容家自然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不过茹仙子想要勾搭男人,劝你最好是另择目标。”
茹入被她拆穿心思,脸上阵红阵白,段零和怕二人因无端事由吵起来,转移话题道:“慕容公子,慕容夫人,眼下我们还是商量着如何把吉坎的真人头,以及机关人头和四箱血蚕丝怎么处理吧?”
然后他又看着一边默不作声的浪晓,“浪捕头,这件事你的功劳最大,如果没有你的投石问路之计,相信骆明扬与邢跖在侦查过程中就不会上我们的当。”
浪晓起身,“扑通”一跪地上,对段零和道:“我一个地方七品淄衣捕头勾结明王堂本已收监大牢,要是没有段老大的得力相助,悉心栽培,恐怕我永远也不会再在京城谋生。段老大你真是我再生父母,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开口,浪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零和冷冷看着他如此动作,等他说完,起身上前扶他起身,说:“这是干什么,浪捕头大恩不言谢,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慕容清灵夫妇二人看着浪晓的这番作态,也是不置可否,迟楚楚觉得是时候了,说道:“眼下吉坎的人头必须要烧毁,机关头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将里面的血蚕丝与机簧拔出来留到贵会炜晷堂,毕竟炜晷堂是最佳机密收集情报资料与制造机关的地方,段老大与各位堂主,可否觉得这想法可还行?”
段零和沉默不语,似乎另有打算,慕容清灵自然清楚这老狐狸在朝中官居一品,又控制着天下各大商户,以及运输行业,甚至连各大门派的隐秘之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这个时候慕容家取消与他的合作,恐怕很难再有赚钱的机会了。
谢天皇开口道:“大哥,诸位,我有个建议,大家看看如何?”
段零和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示意默许之色。
其余堂主都纷纷齐声表示:“还请二老板详细说明。”
何生插口:“只要是为了会内利益着想,好与坏大家都会有个商量的余地。”
众人皆为赞同。
谢天皇看大家如此支持,说道:“如今各省各地均有我们共工行会联络点,也有不少商铺、还有漕运码头,如今我们收购了当年为祸武林的血蚕丝,那就要好好的利用起来。血蚕丝可以用作运输时的机关构造,比如船业,船舱升降风帆还有大型船舱翻浆齿轮传动系统,以及马车上的布幔拉升设计也是需要的。”
他接着又说:“至于蟠龙丝,这种危祸武林的武器,我想就由各地舵主组成一支监察队伍,凡是分发下去的血蚕丝,若有居心不良者私自利用,咱们行会联络武林同道对其发布追杀令,如何?”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慕容夫妇也没有说什么,当下抱拳告辞。段零和与谢天皇亲自送到大门口,目送二人远去,方才回到议事堂。
议事堂内,血蚕丝一事就这么简单的处理了,各大堂主也散了,至于骆明扬如何处置,他们相信段零和的手段。
浪晓坐在太师椅上,问道:“段老大,骆明扬如何处置,还请示下。我怕晚了,恐有多生事端。”
谢天皇表示赞同,段零和自然清楚不处理掉骆明扬发生的变故是什么,如今最大的威胁就是邢跖。沉吟片刻,他说:“派出巽组成员伏击邢跖。”然后提高声音喊道:“来人!”
一个粗糙汉子闪身入内,他的动作非常迅捷,似乎永远都在随时等待着命令一般。他现在就在等着段零和的命令。
骆明扬这个时候已被收监,这个时候他居然醒了过来。七窍针他是听说过的,十步之内,见血封喉,比起自己用的紫蝉须银针更加阴狠。可是,自己中针倒地后居然没有死,莫非迟楚楚根本就不想让自己死,从而出手之际换了针?想到这里,骆明扬心里触动,不禁对迟楚楚又是感激,又是怅然。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过去都已成定局,还是怎么想着出去才是。”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带有水池的地牢,想必是在共工行会假山水池的中间位置,此时,他也明白了这就是谢天皇与段零和计划的一部分,毁掉所有证据,将自己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然而,他并没有绝望,证据破坏,连邢跖都没有找到的关键证据他居然脸上还洋溢着微笑,他似乎笑的很开心,仿佛就在等一张王牌扭转局面,这个人究竟会是谁?他会不会是骆明扬的朋友,会不会帮助骆明扬脱离险境呢?一切都未可知。
京城最大的酒楼,稷合居位于钟楼西边,那里正好与枢密院相连。
稷合居取名的用意是“社稷图中,天下合一”。酒楼是一家四面无墙,可看得到整个京城东西两面的阁楼。
稷合居客源不断,二楼没有窗户,完全是一个可观全貌的长廊。
靠近楼梯前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一身麻衣,可以看清楚长廊下街景的一切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