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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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那个混蛋杨恩,他知道了。玄影可以一次次用否认来强撑,但这改变不了任何事。真相清清楚楚地写在杨恩那张丑陋的脸上。他知道了。这怎么可能?为何会这样?因为青璃……因为青璃告诉了他,杨恩是这么说的。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杨恩是这么讲的。他们有共同之处。青璃和杨恩,他们究竟能有什么共同之处?但杨恩知道了,这毫无疑问,而他知晓这些事,会给玄影带来多大伤害,实在难以估量。

玄影盯着面前的盘子,此时上面沾满了抹开的蛋黄留下的黄色污渍,还有土豆的辣椒粉。他胃里那些油腻的食物开始翻腾,突然一阵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在小餐馆饱餐一顿后,通常会有一丝轻微的恶心感,仿佛烤盘的高温把廉价油脂变成了一种温和的催吐剂,但这次不同,这种感觉更强烈,也更让他觉得罪有应得。

玄影不禁自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和朋友的未婚妻有过私情,还从她被谋杀的现场拿走了证据,如今又在竭尽全力为她的杀手辩护。在事情发展的过程中,当一切只在他自己的意识里演绎时,似乎都合乎逻辑,甚至是不可避免的。但现在,当他的背叛也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择手段的独立调查者的意识里呈现时,结果就只剩羞辱。在杨恩眼里,自己会是什么模样?玄影能从杨恩的眼神中看出来。他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让逸尘·该死的杨恩这样的人在道德上都能对他嗤之以鼻。他是个傻瓜,深陷困境,一错再错。

玄影闭上眼睛,任由恶心感在身体里蔓延,等待它消退。可这感觉并未减弱,反而在他胃里不断滋长、扭曲,伸出了触手。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些空凳子,走进洗手间,打开灯,在身后锁上门。洗手间又脏又小,地板湿漉漉的,即便这么早,垃圾箱也塞满了纸巾,散发着一股,嗯,就是厕所该有的味道。他靠在洗手池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油腻腻的,还泛着青色。每一秒,他都感觉更恶心了。他的呼吸急促而慌乱,现在必须想清楚该怎么做,必须想清楚自己有哪些选择。必须,必须,就现在。

是放弃,让自己的复仇计划就此消散,远离审判,揭露这段婚外情,然后寄希望于一切能好起来?没错,没错,他可以这么做,理论上可以。但事情不会就此平息,一切都不会顺利。杨恩或许会消失,这没错,但灵岳新的辩护律师会指控他犯下谋杀罪,灵岳会大摇大摆地走出监狱,而他,辩法者执照被吊销,在媒体上遭受羞辱,会成为警月和巡风侦探新的头号嫌疑人。

还是无视那个混蛋,继续自己正在做的事?对,对。也许就该这样,也许他就该硬着头皮撑下去。他弯下腰,把水泼在发烫的脸上,感觉到胃里那个坚硬的、像活物般的东西在冒泡、打嗝,一会儿升到胸口,一会儿又落下去。杨恩说那个秘密在他那儿很安全,他只是想帮忙。但杨恩肯定有所图,而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自己想要东西的人。之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次拜访,更多威胁。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永远不会,直到那个混蛋把他撕成两半。

“哦,上帝。”玄影一边说着,一边敲打着墙壁。

当然,当然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接受认罪协议。杨恩希望他接受,星澜希望他接受,甚至灵岳也有这个意向。就是这样,这是最简单的出路,也是最明显的选择。好,没错,但是……一份认罪协议几乎无法为青璃报仇,而且即便接受了认罪协议,逸尘·该死的杨恩依然会拿着他知晓的秘密,像把剑悬在玄影头顶。以后要付给杨恩多少钱,才能让他闭嘴呢?和他成为合伙人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玄影和杨恩。

杨恩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这些选择都糟透了,没有一个是好的。玄影迷失了方向,彻底完蛋了,对于那个混蛋杨恩,除了呕吐,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他摇摇晃晃地走到脏兮兮的小马桶旁,一阵快速的痉挛袭来,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玄影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双红红的眼睛。他的脸看起来就像一首廉价的乡村音乐歌曲所描绘的那般糟糕。他弄湿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把它贴在发烫的额头上,让凉意透过皮肤。他漱了漱口,吐了两次,接着用纸巾粗糙地擦了擦牙齿。他感觉好多了,没错,情绪也稳定了一些。慢慢地,他开始平静下来,在恐慌过后的混乱思绪中仔细梳理,试图找到一件事,任何一件事,能让自己抓住不放。然后他想到了那张像被击打过的棒球一样的脸。

杨恩。

杨恩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玄影对杨恩这样的人足够了解,知道这个“乱码大师”追求的不是荣誉、爱情,也不是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里寻找自我认同——他只想着一件事:钱。而且他似乎有自己独特的捞钱手段。在一个他原以为只关乎激情和愤怒的案件里,居然似乎存在着金钱这个潜在主题,这难道不有趣吗?信封里的现金,灵岳行李箱里的现金,灵岳和青璃争吵的经纪账户里神秘失踪的资金,菜花恶意抢夺青璃的钱和李刚这个名字之间那奇怪而未被挖掘的关联。玄影依然毫无疑问地知道是谁扣动了扳机,但灵岳的动机或许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是他的个人情感掺杂其中,扭曲了他对动机的判断,也许不是因为灵岳爱青璃太深,而是因为他所看重的东西不见了。他记得灵岳发现经纪账户空了时脸上的表情。钱、钱、钱。在这起谋杀案里,金钱像巴黎的下水道一样贯穿其中,他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杨恩。

杨恩和李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想让灵岳认罪?该死的杨恩这样的无赖,是怎么让有着明显政治抱负的炎河提出一个低得离谱的认罪协议的?答案是,他做不到。答案是,另有其人。

灵岳说杨恩曾为他的岳父工作。很有可能,他现在依然在为他效力。也许灵岳岳父就是那个“我们”中的另一半。也许玄影应该直接去找那老头,闯进去,发出各种威胁,看看能挖出什么。但他了解那老头,在灵岳和菜花的婚礼上见过他,在城里也碰到过他几次。是个矮小、好斗的人,在街上与玄影擦肩而过时,会粗鲁地点头示意,不太确定,玄影知道,自己是谁,或者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但他很确定自己不在乎。不管灵岳是什么样的人,他都不会轻易动摇。玄影还没有掌握足够信息,现在还不能去找灵岳对峙。有些事情他还没弄清楚,一些关键的、能解释很多问题的东西。

玄影深吸一口气,又吸了一口,让氧气充足地流过血管。很好,看吧,恐慌毫无用处。把早餐都吐进马桶后,他能冷静而清晰地思考问题了。

李刚,杨恩,菜花,青璃,什么关系?

这就像是一道灵光乍现的共情洞察。之所以会想到,是因为玄影站在这个散发着恶臭的地方,刚因厌恶自己而呕吐过,深知一个人能堕落到何种地步。之所以会想到,是因为他正在为青璃走一条前人走过的路,所以现在他能像看到自己的脚印一样,清楚地看到前人的脚印。之所以会想到,是因为当这个念头出现时,一切显得如此明显,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之前居然没有以绝对清晰的视角看到这一切。

要确认这一点轻而易举,他会去确认的,但他还会做更多。因为他不仅突然确切地知道李刚是谁,还确切地知道李刚能为他做什么。李刚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差不多快死了,但这并不重要。李刚将单枪匹马地让杨恩不再纠缠他,还能让灵岳就范。李刚将成为他的得力助手。但还有更多。

如果操作得当,李刚还将像亲眼目睹灵岳向青璃的心脏开枪一样,让灵岳被判定为一级谋杀。玄影所要做的,就是把李刚的名字和他的故事告诉合适的当局,让那个侮辱性的认罪提议立刻被撤回。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他在背后操纵的方法,把李刚介绍给炎河。他所需要的,就是一个狡猾的计划,这个计划要聪明到不会露出破绽,通过间接手段去做他无法亲自做到的事。这个计划必须是肮脏、卑鄙、邪恶的。这个计划必须展现出一个疯狂之人灵魂中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特质。

而玄影,正是实施这个计划的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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