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邽轻兵们挥汗如雨,加紧赶工,铁锹翻飞,泥土飞溅。
他们挑灯夜战,仿佛不知疲倦,只想尽快完成秦王的嘱托。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慢着!”众人愕然抬头,只见李斯快步走来,眉头紧锁。
他环视众人,高声道:“诸位壮士,治水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如此拼命,恐有损健康,长此以往,如何支撑?”
一位领头的司马上前一步,抱拳道:“李长史,我等深知治水之重,不敢懈怠。况且,秦王就在瓠口行营,我等更应加倍努力,早日完成任务,以报君恩!”
李斯沉吟片刻,道:“尔等忠君爱国之心,本官明白。但治水非一日之功,须得细水长流。传令下去,每人每日劳作不得超过八个时辰,夜间必须休息,违令者,严惩不贷!”
“诺!”司马领命而去。
李斯又召集十名司马,组成巡视马队,四处高呼:“劳逸结合,方能持久!切勿蛮干,以免伤身!”
时间飞逝,转眼已进入第二个月的一旬。
各县决水轻兵,日夜劳作,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使得一些体弱的轻兵开始支撑不住。
尽管李斯已经下令节制劳作,但仍有不少人为了赶工期,偷偷加班加点。
是夜,李斯正在灯下批阅文书,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侍卫匆匆来报:“禀长史,泾水沿岸各县,已累死轻兵一百余人!”
李斯闻言大惊,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掉落在案上。
他霍然起身,急声道:“备马!我要立刻前往瓠口行营,面见秦王!”
瓠口行营,灯火通明。李斯快马加鞭,飞奔而至。他来不及喘息,便径直闯入秦王大帐。
“臣李斯,参见陛下!”李斯俯身叩首,语气焦急。
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问道:“李长史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李斯抬起头,面色凝重:“禀陛下,泾水决堤,各县轻兵……累死一百余人!”
嬴政闻言,神情……
嬴政闻言,神情并未有太大波动,只是淡淡说道:“泾水决堤,事关国本,轻兵死伤,也在预料之中。”李斯闻言,心中一凛,却仍旧坚持道:“陛下,轻兵虽是庶民,却也是我大秦子民。如今泾水决堤,他们为国效力,却累死沙场,臣以为,朝廷应当有所表示,以安抚民心。”
嬴政沉默片刻,目光深邃:“李长史所言,朕亦明白。然则泾水决堤,刻不容缓,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堵住决口,以免水患蔓延。至于轻兵死伤之事,待水患平息之后,再行论处。”
“陛下圣明。”李斯虽心有不甘,却也知晓轻重缓急,只得躬身应道。
嬴政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泾水下游的几个县城,沉声道:“下邽、频阳两县,如今情况如何?”
李斯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的两处标记,回道:“禀陛下,下邽、频阳两县,位于泾水干渠末端,如今水势汹涌,两县轻兵正昼夜不停地加固堤坝,与洪水决战。”嬴政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传令下去,朕要亲自前往下邽,视察决口情况。”
下邽城外,泾水咆哮,浊浪排空。
数千轻兵挥汗如雨,肩扛手抬,将一块块巨石投入水中,试图堵住决口。
河岸边,旌旗猎猎,嬴政与李斯并肩而立,注视着眼前忙碌的景象。
“陛下,下邽、频阳两县的轻兵,皆是自愿前来治水,其决战之心,令人动容。”李斯指着前方一位满身泥泞的老者,说道:“那位老者,便是下邽县的亭长,他已年过七旬,却仍旧日夜不停地带领轻兵抗洪。”
嬴政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只见他虽已年迈,却依旧精神矍铄,指挥若定。
他微微颔首,沉声道:“秦人,皆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之心。”
夜幕降临,泾水水势依旧汹涌。
下邽城外的轻兵,点起火把,继续与洪水搏斗。
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却坚毅的面庞,仿佛一尊尊不屈的雕像。
嬴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
他转头看向李斯,沉声道:“李长史,朕欲……”
嬴政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转头看向李斯,沉声道:“李长史,朕欲前往渭北轻兵营看看。”
渭北轻兵营负责开凿山石渠道,引泾水入渭,以减轻下游压力。
然而,由于山石坚硬,进展缓慢。
无奈之下,毕元搜罗民间老石工,虚心求教,竟意外寻得一位精通石性的老者。
老者指点后,石匠们换了工具,调整了开凿方法,进展一日千里,竟比原计划提前三日完工。
郑国闻讯,亲自前来查勘,绕着新渠走了数圈,啧啧称奇:“此渠蜿蜒曲折,依山而建,巧夺天工!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竟是人力所为!”
秦王马队赶到渭北轻兵营时,晨曦初上,天边泛起鱼肚白。
营地中已是一片忙碌景象,轻兵们赤膊上阵,挥汗如雨,将一块块切割好的山石搬运至渠底。
与下邽的疲惫景象不同,这里的轻兵们各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嬴政勒住缰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渭北轻兵营,果然名不虚传。”嬴政赞叹道。
李斯亦是点头称是:“陛下,渭北轻兵营皆是关中精壮,又得良工指点,故而进度神速。”
然而,这份热火朝天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久之后,工地上的声响渐渐减弱,直至一片死寂。
原本忙碌的轻兵们,仿佛被定格一般,一动不动。
嬴政心中升起一丝疑惑,正欲开口询问,却见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骑士身着营司马服饰,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那营司马翻身下马,顾不得行礼,便跌跌撞撞地跑到嬴政面前,颤声道:“陛下……陛下……不好了……”
“陛下…渭北…渭北轻兵营…出事了!”营司马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嬴政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出了何事?慢慢说!”
“轻…轻兵…死了!不少轻兵…都死了!”营司马语无伦次,恐惧写满了他的脸。
“死了?”嬴政猛地回头看向李斯,又转向渭北轻兵营的方向,只见原本热火朝天的景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走,去看看!”嬴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李斯、赵高等人连忙跟上。
一行人疾驰至渠底,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渠底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名轻兵,他们双目圆睁,口吐白沫,腹部高高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新下邽县令脸色惨白,颤巍巍地走到嬴政面前,跪倒在地:“陛下,臣该死!臣…臣有罪!”
“怎么回事?”嬴政强忍着不适,声音低沉而威严。
县令哆嗦着说道:“回…回陛下,渭北轻兵营凿开最艰难一段后,不少精壮便…便倒地…肚腹开花…而死…”他不敢再说下去,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嬴政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那些死去的轻兵。
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其中一具尸体。
那轻兵的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痛苦和挣扎,腹部肿胀得如同怀胎十月一般,触目惊心。
李斯也下了马,走到嬴政身边,低声道:“陛下…”
嬴政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渠底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伸出手…
嬴政身子一抖,几乎要站立不稳,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血泊中的轻兵,深深地鞠了三躬。
起身后,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泾水决堤,死伤如此惨重,朕心甚痛!但渠未成,国未安,朕欲再问一句,决水的轻兵,可还有人愿往?”
寂静在渠底蔓延,随后,一声高呼打破了沉默:“愿往!”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轻兵高举手臂,齐声高呼:“愿往!愿往!为大秦,万死不辞!”
嬴政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心中百感交集。他转头看向李斯,沉声道:“此事,卿有何看法?”
李斯拱手道:“陛下,轻兵虽为黔首,却有此等忠义,实乃大秦之幸!然其死状凄惨,恐生民怨。臣以为,当厚恤其家小,并立碑纪功,以彰其忠勇,亦可安抚民心。”
毕元也上前一步,奏道:“陛下,臣附议。轻兵舍生忘死,为国效力,理应得到褒奖。臣建议,可制定法度,优待轻兵及其家属,并将其事迹载入史册,以激励后世。”
嬴政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说道:“善!传朕旨意,即刻拟定《轻兵法度》,厚恤阵亡轻兵家属,免除其徭役赋税,并赐田宅。朕当亲书碑文,以旌表其功。”
旬日之后,一块高大的石碑矗立在泾水岸边,碑上刻着“渭北轻兵之碑”六个大字,碑文下方,是嬴政亲笔书写的碑文,字字饱含着对这些为国捐躯的轻兵的敬意和哀悼。
碑前,香火缭绕,前来祭拜的百姓络绎不绝。
工程勘验完毕,大臣们敦促秦王还都……嬴政摆了摆手,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是频山的所在…“不,朕要去看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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