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气氛再次凝滞。
扶苏整理了一下思绪，看向赢天，沉声道：“十九弟既言父皇三大错乃三大千秋之功，为兄愿闻其详！”
赢天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朗声道：“大皇兄，你可知，六国覆灭，遗民几何？父皇一统天下，是残害了六国余民，还是拯救了更多饱受战乱之苦的苍生？”
他话音未落，腰间长剑骤然出鞘！
“呛！”
一道寒光闪过，剑气森然。
赢天手腕轻抖，长剑在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划出一道清晰的剑痕，剑痕曲折，竟隐隐有山川河流之势。
这一手精湛的剑术，让殿内不少武将都暗自点头。
“父皇一统六国，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纷争，使天下百姓免受刀兵之苦，此乃大仁！”
赢天声音铿锵，目光灼灼地盯着扶苏。
“若父皇当真如你所言，手段酷烈，残害六国余民，那为何六国贵胄，但凡不曾反叛者，父皇皆善待之，未曾妄杀一人？”
“父皇若不仁，他们焉有命在？”
扶苏闻言，眉头紧蹙，一时语塞。他所学的儒家经典，皆言帝王当以仁德治天下，嬴政的雷霆手段，在他看来，便是暴虐。
赢天步步紧逼：“再说大兴土木。父皇修长城，是为了抵御何人？难道不是为了抵御匈奴蛮夷，护我大秦子民不受侵扰？”
“长城脚下，埋葬的不仅仅是民夫的白骨，更是我大秦将士用鲜血铸就的屏障！若无长城，匈奴铁蹄早已踏遍中原，届时，又将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父皇建阿房宫，固然耗费巨大。但阿房宫之雄伟，足以彰显我大秦国威，震慑四方宵小！父皇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为了让后世子孙，能在一个强盛安定的帝国中，昂首挺胸？”
赢天越说越是激昂，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
“至于郡县之制，更是父皇深谋远虑的千秋之功！分封之弊，周朝末年天下大乱，便是前车之鉴！唯有郡县集权，方能使政令通达，国家一统，避免重蹈覆辙！”
一番话说完，扶苏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他引以为傲的儒家理念，在赢天这番结合实际的驳斥下，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他的信仰，在这一刻，开始出现了裂痕。
龙椅之上，嬴政的眼中，欣赏之色越来越浓。这个十九子，不仅有胆识，更有远见卓识，对政事的理解，远超扶苏！
就在此时，淳于越忍不住开口：“十九皇子此言差矣！分封制乃先贤所立，自有其道理……”
他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剑光骤然闪过，擦着他的鼻尖，将他额前的一缕白发削断！
淳于越吓得魂飞魄散，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扶苏见状，连忙拉了淳于越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开口。
赢天收剑，淡淡道：“淳于博士，本皇子与大皇兄辩论，还请你莫要插嘴。再有下次，削断的可就不是头发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王翦老将军一直凝神看着地面那道剑痕，此刻眼中突然精光一闪。那剑痕，看似随意，实则暗合章法，竟像是一幅……简略的地图？
淳于越惊魂未定，额头冷汗涔涔，他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惊慌，眼神微动，似乎在向扶苏传递着什么讯息。
扶苏深吸一口气，对着赢天道：“十九弟，请继续。”
赢天嘴角微扬，目光再次投向扶苏，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赢天目光扫过扶苏，又掠过殿内神色各异的群臣，最后落在龙椅之上，那道威严的身影。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沉稳。
“父皇一统天下，这仅仅是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原本因赢天先前那番“千秋之功”的言论而略显嘈杂的氛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年少的皇子身上。
嬴政的眉头微微一挑，示意他继续。
“天下一统，非终点，而是起点。”赢天继续道，“以郡县为基，使政令通达，中央集权，此乃磐石之固。”
“然，天下之大，贤才何其多也？仅凭举荐，恐有遗珠之憾。当以科举取士，不拘一格降人才，使寒门亦有青云之路，如此，天下才智，皆为大秦所用，此乃活水之源。”
“国无恒法，则民无所依。当以法度为本，明法度，正纲纪，使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如此，方能长治久安，此乃栋梁之柱。”
郡县为基，科举为辅，法度为本！
赢天每说一句，朝堂便静一分。
待他说完，整个大殿鸦雀无闻，唯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这番言论，已然超出了众人对一个皇子的认知。
这不仅仅是对嬴政三大功绩的阐述，更是一幅宏伟的治国蓝图！
其中的“科举取士”，更是闻所未闻，却又仿佛直指人心！
嬴政深邃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这个十九子，今日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通往一个更加强盛，更加稳固的大秦帝国！
“好！好一个郡县为基，科举为辅，法度为本！”嬴政忍不住击掌赞叹，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
这个儿子，有大才！
扶苏站在那里，脸色变幻不定。
他细细品味着赢天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他发现，自己与赢天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口才，更是眼界，是气魄，是对天下大势的认知！
赢天所站的高度，是他从未企及过的。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似乎真的辩不过这个十九弟。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陛下！恳请陛下重启周礼，恢复分封！”
“陛下！儒道乃天下正统，岂可废弃！”
声音嘈杂，带着一种群情激奋的意味。
一个小宦官连滚爬爬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哭腔：“陛……陛下，不好了！殿外……殿外聚集了数千儒生，吵着要面见陛下，说……说要恢复周朝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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