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醉楠楼

换源:

  思索间,谷铭早已行至老者所指的西巷。

这里巷子两旁的屋顶多覆着破败的瓦片。

酒肉的香气夹着江湖气息混杂四散,令人心生警惕。

再往前不远,赫然便是那“醉楠楼”。

楼牌旧得漆几乎剥光,但门窗开敞,里面人声鼎沸,倒颇为热闹。

谷铭大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其间几个面貌彪悍的壮汉身上。

他们喝酒之余,不时同伴低语,一看便非普通商贩。

他暗自警觉,拾步走入酒楼。

选了靠角落的桌位,落座点酒。

酒壶端上没多久,谷铭便借着浅饮的动作细细观察四周。

这酒楼虽旧,却热闹得过分,尤其身在墙角的一桌。

那里围坐了五六人,其中一人手持一卷破旧的海岸线图。

口中“东西南北”的低声比划,纵然谈话被酒杯声与笑骂声掩住。

谷铭依旧隐隐听见“盐滩”“起运”等词汇。

果然,许多交易,从这里脱胎而出。

正打量间,忽见酒楼老板满面堆笑地走了过来。

这老板虽肥头大耳,但眼神却精明锐利。

他站在谷铭案旁,忙不迭献上谄笑。

“客官可是外地来的?看您气质,倒不是常见的生意客呀?”

谷铭眼中轻闪笑意,面上却一派悠然。

他举起酒杯,没有答话,而是仰头轻呷了一口,算是平淡应付。

老板反倒更来了劲,凑得更近些,笑眯眯道。

“看小的眼光,客官这样的人,想必有独门的买卖要谈吧?这醉楠楼可就是什么人都来,所以慎重点好啊。”

谷铭放下酒杯,状似漫不经心地转头看了老板一眼,声音平静。

“你这酒楼讲得有趣,可惜人多嘴杂,怕不易寻到有胆气干买卖的主儿。”

老板眼珠滴溜溜一转,盯着谷铭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径自坐了下来。

随后才压低声音道。

“要敢干买卖的?客官做的真是好买卖啊。客官要是不嫌弃,喝上几杯茶,再等等?”

谷铭闻言,挑了挑眉心。

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稍稍拉紧了意识的弦。

老板这一态度,分明话里有话。

谷铭放松倚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

“说了等便等,无甚难处,酒也慢慢开胃。倒不如想讲听几耳冒险话。店家,您这铺面,还与人讲说生意?”

老板脸上的堆笑一僵。

可他显然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油条,立刻又换上一副更谄媚的笑脸,连连摆手:

“诶哟,客官这话说得,小人哪敢啊!只不过这事嘛,确实没那么简单,您瞧……”

他指了指依然热闹喧哗的酒楼,声音压得更低。

“这里头瞧似人多热闹,却混杂得紧,哪能随便开口掀底牌?眼目众多,我可不是一手遮天的主儿,这里头有的是道上的硬茬。”

谷铭将对方的神情收入眼底,不禁轻勾唇角。

这个老板,显然话里带钩,既怕将底细露给不该知道的人,又舍不得真心掏出来“卖”。

不过这种人也最好打交道,只要利益喂足,他们的忠诚便暂时属于你。

于是,谷铭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又摸出一锭银子,在桌面上轻巧地送到对方面前,语调淡得像三月微风。

“这个,足够让你稍微冒点险了吧?”

老板眼神本能地一亮,可片刻后竟强忍住伸手的冲动,面上堆笑却显露出几分谨慎。

他摸了摸肚皮,又快速朝附近扫了一眼,低声说道。

“客官,多谢您的慷慨。不过这醉楠楼里眼睛多,耳朵也难说不灵光,咱如果说得不巧,迟早惹来祸端。”

说罢,伸手指指后院方向。

“不如咱去那儿,静聊几句?”

谷铭眼微眯,嘴角的笑意不减分毫,点点头。

“也好。”

老板见状,迅速放下手巾,低声吩咐一旁小二“看场子”。

然后领着谷铭从厅堂后方悄然穿过一扇木门,绕进幽僻的院子。

这后院并不大,却安静得出奇,比起酒楼内的喧嚣嘈杂,这里几乎只能听见清风穿叶的声音。

谷铭随意扫了几眼,便发现角落里盘踞着几坛陈旧的酒缸。

显然是多年未动的样子。他

心底暗自冷笑:这老板倒会挑地方,障眼又藏身。

“客官,咱这儿能讲私事了。”

老板陪着笑,一边拍拍手上的灰尘。

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张手巾仔细擦了擦桌椅,示意谷铭入座。

谷铭不为所动,反而随手摸了摸桌面,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里安静是安静,只怕也未必干净。”

话音刚落,老板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片刻,但他很快收拾好情绪,一边低声干笑一边说道。

“客官真会说笑,这后院就我自己使唤惯了,哪儿会藏第二双眼睛?”

他边说边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周围,像是试图验证自己的话。

谷铭看着他的神色,将手从桌面上抬起,语调冷淡。

“有无人藏着,你心里比我清楚。”

老板顿时有点尴尬,嘴里嘟囔两句啥,终究不敢正面反驳。

为掩饰窘迫,他索性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包。

打开后里头竟摊着一幅简单却粗糙的手绘地图。

谷铭看那地图上的纹路,分明是用杂乱的墨笔所绘,大致标注出城内信息。

哪里管出货、哪里管贩运、哪里管售卖,不同的圈里还标着不同的记号

“客官若真是寻盐业生意线索,这图先瞧了去。”

老板压低嗓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小的只这幅图能作为引子,具体要接洽哪个环节,还是得凭您的手段。”

谷铭注视着那地图,略略扫了几眼,不动声色地扬眉一笑。

“这地图有趣,笔迹却像画得仓促。”

老板显然被夹住了痛脚,略一窘迫地干咳了几声。

“呃,客官您也知道,这些信息可是命换来的,难以求全。”

谷铭心中冷笑,但并未表露分毫,指了指地图上某处的圈圈点点。

“这里离醉楠楼不远,怎么看着特别?”

老板迟疑了片刻,最终狠狠一咬牙,小声说道。

“客官明察,这处地方的确古怪,上头消息是近些天有批私贩关系险些闹翻,据说是这郡守和主簿不合,都想吃下这处买卖。”

谷铭心说,这怕才是那赵家,要自己插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