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宫外,皇子府邸。
一截红绸缎吊起红木座椅,在空中摇摇晃晃,一位及冠男子脱去鞋子,先是盘膝,又感觉不太舒服,干脆蹲在上面,手中捧着高脚瓷盘,一串葡萄静躺其中。
“殿下,那个范闲快到京都了,要不要我去半路截杀?”
一旁的谢必安一身白袍,手中钳剑。
李承泽对此没有回应,而是摘下一颗葡萄丢入口中,目光盯着一旁,又好似在出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眸中黯然,朝天一叹。
“……大哥是东夷人所生,注定与皇位无缘,太子无母族所依,姑姑与我同盟,注定不是我的对手,但奈何陛下偏袒,而我……再如何稳操胜券,也是打磨太子的磨刀石啊……呵呵。”
李承泽独自喃喃到这,又不禁自嘲一声。
他从小只爱读书,不想去争那什么皇位,可庆帝偏不。
十三岁封他为王,十五岁让其旁听朝政。
这让所有人都觉得,他要争!
他知道自己的的命运,早在十三岁那年就定了……
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走过的路,都崩塌成了深渊,他回头一步,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磨刀石……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位。
他的作用,就是按照庆帝的意愿,将太子打磨锋利,然后,像路边的石头一样被抛弃。
无论他当下在如何证明自己比太子要优秀,也无济于事……
因为自己从十三岁那年开始,他的使命就是让太子有资格成为一个皇帝。
而如今,他又多了一条死路。
“范闲……陛下将婉儿许配给他,表面上是打压太子,断了表面上与他同盟的姑姑一臂,但实际上……是为我铺了一条死路啊……此人若是能拉拢倒还好说,但如若归附了太子,内库财权就真的到太子手里了……”
“那……杀了?”
谢必安试探的问道,李承泽缓缓摇了摇头。
“我与姑姑合谋内库一事毕竟是暗中行事,若是这范闲能归附我,我便也能将此事搬到明面上,以后行事也便省事的多,他倘若不愿,届时再杀也不晚……毕竟一个侍郎之子,死了也就死了,或者说不定,是太子先下手呢,呵呵。”
在李承泽看来,长公主李云睿,表面上与太子同盟,因此在太子看来,这内库也相当于是他的囊中之物。
太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内库被旁人拿走。
“是,殿下。哦对了,我听宫里说,三殿下因为喝酒的事被陛下训斥了,您要去看看嘛?”
谢必安补充道,李承泽听此皱起眉心看了谢必安一眼。
“我那弟弟?因为喝酒……额,好吧,倒也是正常,他年级那么小,就天天偷酒喝,要是再大些,还不得沉迷美色不可自拔?”
李承泽也不强求什么,想了想也便释怀了,毕竟身为皇子能安然一生,依然是奢求。
“就不去了。”
李承泽一边说着一边赤脚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双手背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我们所行之事,是和太子对峙,是和太子背后的陛下对峙,这与逆天改命无疑,万一我们输了,太子当了皇帝,岂会留我性命?小时候还好,如今承川也快成人了,再与我亲近的话,哪怕他不曾掺和党争,太子也不会留他性命,而与我疏远……我若死了,他不至于被我牵连。”
李承泽缓缓闭上双眸。
幼时,他已然被庆帝委以‘磨刀石’这个用途时,李承川还处于天真烂漫的年纪。
在宫中,他陪着自己这个弟弟玩耍,宫外,他就要像大人一样开始算计。
他很怀念那段时光,与自己这个弟弟相处的日子,就像是……他本应所经历的童年。
他也想过,单凭李承川是自己亲弟弟这件事,日后自己输了党争,太子也不会放过李承川。
所以想着待其长大一些,兄弟二人合力对付太子李承乾,也算多一份力。
如果能成功,那么就让自己这弟弟当皇帝,而自己,也能去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可没多久他便想通了。
自己哪怕占尽优势,要想扳倒太子仍是难上加难,而让李承川远离党争,无论谁输谁赢,他都有生机。
可跟了自己……万一输了,将是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这便是皇室啊……”
李承泽感叹道。
然而这时,外面忽然响起打斗声,铁器碰撞声,声音也愈来愈近。
李承泽的目光立即向外看去。
湖面之上,一浑身金甲之人从墙外翻进内院,一袭黑衣的范无救手持长剑紧追其后。
金甲男人转身便横扫一枪!范无救举剑格挡,可一声脆响,那长剑竟直接断裂!
随后举枪拍下!范无救被硬生生打进了湖里,溅起一道大水花!
范无救口吐鲜血,紧忙露头想阻拦,可金甲之人一脚踩下,借力从湖面越至对岸。
李承泽还拉着手手在原地站着,有些愣神。
范无救虽然是八品上的实力,但寻常的九品可不能这般轻松的将其拿捏。
在大庆,他的实力也是排的上号了。
可现如今呢,被这金甲之人两招给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哪怕是不习武也应该能看得出来,这金甲之人明显是留了不少手。
不然的话,那第一枪的力道,完全足以将范无救拦腰斩断!而不是仅仅破了他的剑!
“殿下小心!”
以快剑著称的谢必安一个箭步上千,将李承泽护在身后,其剑之快,不知何时出鞘!
但尽管如此之快的剑,最终却停在了半空。
因为那相较于剑而显得庞大的凤翅镏金镋,已然稳稳的指在了谢必安的额间。
谢必安够不到金甲之人,但再往前一步,他必然会死。
这无人可挡的气势,李承泽咕噜咽了口唾沫,后退一步的同时,一个不小心扑通跌坐在地。
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
“你……吃葡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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