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外的空气骤然凝滞。
范安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奔腾。
《龟息无相诀》的玄妙伪装,那层无形的纱衣,在狂暴的灵力冲击下寸寸碎裂,化为乌有。
隐藏在他温和外表下的真实气息,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洪荒猛兽,轰然爆发。
一股强大至极,冰冷刺骨的气息,以范安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席卷。
这气息不再是之前那种锐利如刀的锋芒,反而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深沉,更加恐怖。
仿佛一头蛰伏万古的雄狮,在这一刻,终于缓缓睁开了它睥睨天下的金色眼眸,露出了足以撕裂苍穹的锋利爪牙。
周遭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寒意浸入骨髓。
范若若站在范安身侧,距离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
她那双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美丽眸子,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充斥着难以置信。
小巧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咚咚咚”,宛如一面被人奋力擂动的战鼓,震得她耳膜嗡鸣。
眼前的哥哥,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那种眼神,却陌生到了极点。
印象中,哥哥总是温和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有时甚至显得有些怯懦,需要她来保护。
可是现在,那个温和的范安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她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存在。
他眼神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九幽深渊的寒冰。
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范若若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恐惧。
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
但在这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敬畏。
这种状态……
这种眼神……
这种气息……
范若若的记忆如同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尘封的画面涌上心头。
她再度记忆起,八岁那年,那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夜晚。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贼人营地。
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狰狞扭曲的脸庞。
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在她眼中如同魔鬼一般的贼人,却在那晚,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脆弱。
她记得,哥哥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一切。
然后,一颗颗人头冲天而起,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暗红色的血花。
就连那个不可一世的贼人高手,那个她以为永远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也在哥哥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轻描淡写地击溃,碾压。
那一夜的范安,与此刻的范安,身影渐渐重叠。
一样的冰冷。
一样的强大。
一样的……令人敬畏而恐惧。
原来,这才是哥哥真正的模样吗。
不远处,随着郭成受伤,剩下两名六品杀手,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
或许,郭成大人只是失手。
或许,这个范安只是虚张声势。
然而,当范安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恐怖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时,他们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两人如同被九天之上降下的惊雷劈中了天灵盖。
瞬间呆立当场,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惊愕而扭曲变形。
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手中的兵刃,原本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伙伴,此刻却变得无比沉重。
他们甚至忘记了挥动。
忘记了攻击。
忘记了防御。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股冰冷刺骨,让他们从头凉到脚的恐怖威压。
这是什么怪物。
情报上那个愚钝懦弱的范家大少爷,究竟在哪里。
他们面对的,分明是一尊披着人皮的杀神。
汗水,不受控制地从他们的额头、脊背渗出,瞬间浸湿了衣衫。
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发出“咯咯”的轻响,那是骨骼在恐惧中断断续续的悲鸣。
范安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两个已经彻底丧失战意的六品杀手。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终于,他不再掩饰。
那一直被巧妙隐藏的锋锐利爪,在这一刻,彻底展露于世人面前。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握向了腰间。
那里,悬挂着一柄长剑。
一柄样式古朴,毫不起眼的长剑。
就是这柄剑,不久之前,还曾被叶灵儿那个刁蛮任性的丫头,指着鼻子嘲笑为一堆无用的废铁。
当时,范安只是微微一笑,未曾辩驳。
此刻,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剑柄之上。
“锵——”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长剑,被缓缓拔出剑鞘。
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条斯理。
然而,每拔出一寸,空气中的寒意便浓重一分。
当整柄长剑完全出鞘的刹那,一道森冷的寒芒,陡然迸发。
阳光下,狭长的剑身宛如一泓秋水,清澈透亮,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寒。
那锋利的剑刃,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仿佛看上一眼,灵魂都会被其割裂。
空气,似乎都在这剑芒的逼迫下,微微扭曲。
无用之剑。
此刻,却展露出了它惊世的锋芒。
范安手持长剑,并未做出任何复杂的起手式。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个六品杀手一眼。
只是那么随意地,将手中的长剑向前一掷。
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丢出了一根无关紧要的树枝。
然而,就在长剑脱手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那柄原本平平无奇的长剑,骤然爆发出璀璨的光华。
剑身轻颤,发出一声宛如龙吟般的清越剑鸣。
它不再是凡铁。
它仿佛被赋予了真正的生命,被注入了灵性。
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闪电。
撕裂空气,发出轻微却尖锐的呼啸。
如同传说中仙人御使的飞剑,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朝着那两名呆若木鸡的六品武者激射而去。
太快了。
快到极致。
快到那两名六品杀手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们的瞳孔中,刚刚映照出那道炫目的银光。
下一刻。
飞剑已经无声无息地,从他们的咽喉处一闪而过。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两名六品杀手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脸上甚至还残留着惊愕与恐惧的表情。
然后。
嗤——
嗤——
两道细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血线,骤然在他们脆弱的脖颈上浮现。
起初,只是淡淡的红色。
紧接着,那血线迅速扩大,加深。
噗!噗!
两股滚烫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江河,又似盛开的妖艳花朵,猛地从他们的喉咙断口处喷涌而出。
染红了他们的衣襟。
染红了他们脚下的土地。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呃……”
“嗬嗬……”
两位刚才还自诩高手的六品武者,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他们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死死捂住自己不断飙血的喉咙,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眼中,充满了极致的绝望。
充满了深深的不甘。
他们甚至还没有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施展自己苦练多年的绝学。
就这样,死了。
死得如此轻易。
死得如此憋屈。
身体的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双腿一软,两人先后无力地栽倒在地。
身体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一剑,瞬杀两名六品。
那柄完成了使命的长剑,并未就此坠落。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而诡异的弧线,剑尖灵巧地一转,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
剑身上,几点殷红的血珠,沿着锋刃缓缓滑落,又被无形的气劲震散。
残留的血迹,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此刻的它,不再像一柄凡间的兵器。
更像是一柄饮饱了鲜血,苏醒过来的凶刃。
又像是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追魂厉鬼,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咻!
没有丝毫停顿。
长剑调转方向之后,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带着比先前更加浓烈的杀意,朝着不远处正狼狈躲闪,试图远离战场的郭成,激射而去。
目标明确。
杀意凛然。
范安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此刻所展现的御剑手段,并非真正的剑仙之术。
以他如今仅仅炼气期的修为,还远远无法做到那种传说中的程度。
他只是将自身精纯的灵力,以一种特殊的手法灌注于剑身之内,再凭借强大的神识进行操控。
因此,这飞剑的速度,在真正的高手眼中,或许并不算快到极致。
至少,比不上那些以速度见长的身法。
然而。
其上所附带的灵力,却精纯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其锋锐程度,其穿透力,足以让任何同阶修士,乃至更高阶的武者感到胆寒。
郭成早已被范安先前甩出的断刃重创。
此刻的他,胸口剧痛,气息紊乱,一身实力十不存一。
眼看着那柄带着死亡气息的长剑破空袭来,他肝胆俱裂。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最后的潜力。
“啊啊啊!”
郭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嘶吼。
他强忍着断骨般的剧痛,硬生生将身体向一旁扭转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距离。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直刺心脏的致命一击。
咻!
森冷的剑锋,几乎是擦着他的肋下掠过。
带起了一溜血珠,以及一片破碎的衣衫。
郭成甚至能感受到剑锋上传来的刺骨寒意,以及那股无可匹敌的毁灭性力量。
他逃过一劫。
然而,还没等他松一口气。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在他身后骤然炸开。
郭成只觉一股强烈的劲风从背后袭来,吹得他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骇然回头。
只见那柄飞剑,在错过了他之后,余势不衰,狠狠地刺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参天大树。
那是一棵需要两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树木,树龄至少百年。
然而,在这柄看似普通的飞剑面前,却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长剑,如同切豆腐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足有半米多粗的坚硬树干。
剑尖从树干的另一端透出,兀自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轻鸣。
狂暴的灵力在树干内部炸开。
无数大小不一的木屑,混合着破碎的树叶,向四周疯狂溅射。
坚韧的树皮被整个掀飞,露出了里面惨白的木质结构。
整棵大树,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倒塌。
仅仅是余威,便造成了如此惊人的破坏。
若是这一剑刺实了……
郭成不敢想象。
郭成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颤,发出“格格”的声响。
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单纯的惊骇来形容。
那是极致的恐惧,混合着深深的绝望,以及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
眼前这个白衣青年。
这个在他情报中,只是一个略懂武艺,性格愚钝怯懦的范家废物大少爷。
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简直强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强大到让他感到窒息。
这种力量,这种手段,根本不是一个七品,甚至八品武者所能拥有的。
这分明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对方的年龄。
十六岁。
情报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范安,年仅十六。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恐怖,如此深不可测的力量。
这完全违背了武道常理。
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难道从一开始,范家,甚至整个京都的所有人,都被他那人畜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天大的骗局。
而他郭成,愚蠢地一头撞了进来,成为了第一个揭开这可怕真相,却也要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牺牲品。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直冲天灵盖。
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一般。
就在郭成心神剧震,亡魂皆冒之际。
“嗡——”
那柄穿透了巨树的长剑,再次发出一声轻鸣。
它从树干中缓缓抽出,剑身依旧光洁如新,不染丝毫尘埃与木屑。
然后,它再次动了。
冰冷的利刃,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轨迹,如同跗骨之蛆,又似索命的鬼魅,再一次朝着郭成飞射而来。
速度更快。
杀意更浓。
死亡的气息,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密密麻麻地缠绕住了郭成的身体,缠绕住了他的灵魂。
让他无法呼吸。
让他无法动弹。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剑尖所指,正是自己的胸腔。
避无可避。
逃无可逃。
“不——!”
郭成瞳孔猛缩,眼眶欲裂,发出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声,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的凄厉嘶吼。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间回荡,显得那般无助,那般凄凉。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一道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死亡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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