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若看着眼前这座雅致的小楼，特别是门楣上那块“天裳间”的牌匾，整个人都愣住了。
朱红梁柱，雕花窗棂，处处透着精致。
可这名字，这地段，这若有若无飘来的脂粉香气。
她再不谙世事，也隐约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
似乎是……
青楼？
范若若的脸颊，“唰”地一下，比刚才在马车里还要红。
心跳如擂鼓。
长生哥哥，怎么会带自己来这种烟花之地。
她下意识地绞紧了手指，声音细若蚊蚋。
“长生哥哥……这里……我们来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李长生侧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
他伸手，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少女的手微凉，带着些许紧张的颤抖。
“有何不合适？”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听曲而已。”
“这里的清音，整个京都都难寻第二处。”
他不由分说，牵着她的手，迈步走向那扇朱红大门。
范若若被他拉着，心头慌乱，却又有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
两人一踏入天裳间。
一股不同于寻常风月场所的雅致气息扑面而来。
没有喧嚣吵闹，只有悠扬的丝竹声隐约传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混合着女子身上清雅的香气。
大堂宽敞明亮，布置得如同文人雅士的书房。
几名身着素雅长裙的女子，见到李长生，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盈盈行礼。
她们的眼神带着尊敬，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
“李公子。”
“李公子来了。”
问候声此起彼伏，却都控制着音量，并不显得嘈杂。
李长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而且地位不低。
范若若看着那些女子。
她们个个容貌秀丽，气质不俗。
看向李长生的目光，都带着几分特别的光彩。
她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丝酸涩。
原来长生哥哥，经常来这种地方听曲。
他认识这么多漂亮的姑娘。
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妇人，眼尖地看到李长生，连忙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李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
“快请上座。”
她目光落在范若若身上，微微一顿，随即笑容更盛。
“这位姑娘是……”
李长生并未多做解释。
“桑文姑娘可在？”
“在的在的。”
妇人连忙点头。
“桑文姑娘正在准备，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说您来了。”
她转身匆匆离去。
李长生则引着范若若，走向一处临窗的雅座。
雅座用精致的屏风隔开，自成一方小天地。
……
二楼，一间雅致的厢房内。
铜镜前，桑文正细细描着眉。
她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裙，裙摆如同流动的烟霞。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雪白的颈间。
她的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眼似秋水。
肌肤胜雪，唇不点而朱。
她并非那种艳光四射的美。
而是一种如同空谷幽兰般，清冷又带着一丝柔婉的气质。
沉静，雅致，带着书卷气。
门被轻轻敲响。
“桑文姑娘，李公子来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桑文描眉的手微微一顿。
眼底瞬间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光彩。
那清冷的眸子，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涟漪。
她放下眉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微加速的心跳。
“知道了。”
她起身，理了理裙摆。
步履轻盈地走向门口。
……
桑文缓步走下楼梯。
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堂内不少目光。
她却视若无睹，目光径直落在临窗雅座的那道身影上。
看到李长生身边坐着的范若若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随即，她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温婉得体的笑容。
走到雅座前，她对着李长生盈盈一拜。
“公子。”
声音清脆，如同玉珠落盘。
范若若看着眼前的桑文。
心中暗暗惊叹。
好美的女子。
气质如此出尘。
与这天裳间的氛围，既融合，又显得格格不入。
她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李长生。
这样的女子，也对他如此恭敬。
甚至，那眼神深处，似乎还藏着别样的情愫。
范若若的心，又开始泛酸。
李长生抬眸，看向桑文。
“桑文姑娘，许久未闻你的琴音，今日特来叨扰。”
桑文浅浅一笑，如同春风拂过水面。
“公子肯来，是桑文的荣幸。”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范若若，带着一丝探寻。
李长生并未介绍。
桑文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她优雅地在两人对面的位置坐下。
自有侍女送上早已备好的古琴。
那是一张焦尾琴，琴身色泽古朴，隐隐有光华流动。
桑文素手轻扬，试了试音。
几个清越的音符跳出，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她抬眸，看向李长生，眼神交汇。
无需多言，默契自在其中。
随即，她垂下眼帘，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铮——
一声清鸣。
悠扬的琴声，如同流水般，缓缓流淌而出。
琴声初起，带着几分空灵。
仿佛月光洒落空山，清泉流过石涧。
渐渐地，琴声转而变得缠绵悱恻。
如泣如诉，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
却又在哀愁中，蕴含着坚韧与希望。
桑文的技艺，确实冠绝京都。
每一个音符，都恰到好处。
精准地拨动着听者的心弦。
李长生闭上眼，手指随着节拍，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神情放松，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琴音之中。
范若若起初还有些拘谨。
听着听着，也被这动人的旋律所吸引。
她不懂音律。
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琴声中蕴含的情感。
她看向桑文。
女子垂眸抚琴，神情专注而虔诚。
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与这张琴。
范若若忽然有些明白了。
长生哥哥带她来这里，或许真的只是为了听曲。
这样的琴音，确实值得专程前来。
她也渐渐放松下来，侧耳倾听。
不知不觉间，也被带入了琴声所营造的意境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大堂内，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才响起零零落落的赞叹声。
桑文抬起手，轻轻按住琴弦。
她抬起头，看向李长生，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期待。
“公子觉得如何？”
李长生睁开眼，眸中带着赞赏。
“技艺又有精进。”
“情意更胜往昔。”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得到他的夸奖，桑文的脸上，飞起一抹动人的红晕。
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公子谬赞了。”
李长生微微一笑。
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目光落在桑文清丽的容颜上。
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将这首咏梅的绝句，念得意境悠远。
诗句一出。
桑文愣住了。
范若若也愣住了。
众芳摇落，独暄妍。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这诗句，清雅绝伦，意境高洁。
用来形容眼前的桑文，以及她刚才的琴音，竟是如此贴切。
范若若看向李长生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长生哥哥，不仅武功高强，心思缜密。
竟然还有如此惊人的才华。
随口便能吟出这般绝妙的诗句。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
桑文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痴痴地看着李长生，眼眶微微泛红。
这首诗，不仅赞美了她的琴艺。
更懂得了她内心的孤高与坚守。
知音难觅。
公子之才，当世无双。
她起身，再次对着李长生深深一拜。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多谢公子赐诗。”
“桑文……愧不敢当。”
她视若珍宝地将这首诗，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
范若若也忍不住赞叹道。
“长生哥哥，这诗真好。”
“意境太美了。”
李长生放下茶杯，神色恢复了平静。
他看向桑文，语气转为郑重。
“桑文姑娘，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单独谈谈。”
桑文立刻会意。
她知道，李长生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听曲。
“公子请随我来。”
她起身，准备引路。
李长生转头看向范若若，目光温和。
“若若，你在此稍等片刻。”
“或者，让她们带你四处看看？”
范若若虽然有些失落，不能继续待在他身边。
但也知道，长生哥哥有正事要办。
她乖巧地点点头。
“好，长生哥哥去忙吧，我在这里等你。”
桑文对旁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让她好生照顾客人。
随后，便引着李长生，朝着楼上走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范若若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微涩，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
进入一间更为僻静的内室。
屏退左右。
桑文关上房门。
转身面对李长生。
她脸上的笑容敛去，神情变得肃然。
“公子，有何吩咐？”
李长生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街景。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最近京都之内，可有什么异常动静？”
“特别是，关于内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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