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李云睿的眼神,忽然又变得幽深起来。
她想起方才叶轻眉那耀眼的风华,想起她腹中那即将降生的孩子。
一丝冷笑,在她唇边悄然绽放。
“陛下他……真的能一直容忍一个如此聪慧、如此耀眼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甚至……隐隐有盖过他光芒的趋势吗?”
“皇权之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叶轻眉啊叶轻眉,你这般锋芒毕露,怕是……也快到头了吧。”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仿佛一阵微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马车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雪夜漫漫,李云睿的马车消失在风雪尽头,京都的暗流,却因她的心思而愈发汹涌。
……
光阴荏苒。
叶轻眉的产期,日渐临近。
南庆边陲,此刻却依旧带着几分冬末的萧瑟。
帅帐之内,炭火噼啪作响,暖意融融。
庆帝身着常服,立于一幅巨大的南庆疆域图前,目光幽沉,凝视着京都的方向。
他已经在这里“巡视”了近月。
大内总管洪四庠悄无声息地侍立一旁,如同帐内一角的阴影,不多言,不多看。
帐内气氛,因庆帝的沉默而显得有几分凝重。
许久,庆帝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边疆的寒气。
“京都那边,皇后……该有些动作了吧。”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事实。
洪四庠微微躬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波。
“陛下指的是……”
庆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意味不明。
“朕给了她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转过身,看向洪四庠,眼神平静,却深不见底。
“一个,让她叶轻眉从这世上消失的机会。”
洪四庠眼帘微垂,依旧是那副恭敬模样。
“陈院长与范侍郎,月前已奉旨离京,分赴北疆与东海,短期内,怕是难以回转。”
他陈述着事实,点明了京都此刻的权力真空。
庆帝缓缓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朕,也远在边疆,分身乏术。”
他踱了几步,帐内的光线随着他的移动而明明暗暗。
“她叶轻眉,也到了该生产的时候了,不是么?”
“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最为虚弱。”
“所有的巧合,都恰到好处地聚在了一起。”
庆帝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棋手,在欣赏自己布下的棋局。
“这世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巧合。”
“所有的巧合,不过是朕,一一算计好的罢了。”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洪四庠沉默片刻,似是斟酌,方才低声问道:
“陛下……为了皇权?”
庆帝闻言,竟是轻笑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帐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皇权之上,不容挑战。”
“她叶轻眉,聪慧绝伦,功高盖世,这很好。”
“但她错就错在,不该妄谈什么……人人平等。”
庆帝的眼神骤然锐利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在朕的天下,只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她那些念头,太危险,也太天真。”
“所以,她该死了。”
平淡的语气,说着最是冷酷无情的话语。
帐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声响。
洪四庠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那……孩子呢?”
“若是……那孩子,毕竟流着陛下的血脉。”
庆帝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幅地图,久久不语。
帐外的风声,似乎也变得清晰起来。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淡漠如雪。
“孩子?”
“朕给了他们生命,已是恩赐。”
“至于将来如何……”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生死由命,各安天命吧。”
帅帐内的寒意,似乎跨越了千里,弥漫至京都。
南庆的棋局,已然落子。
而太平别院,尚不知这即将席卷而来的腥风血雨。
……
日子,便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一天天过去。
春意渐浓,别院内的生机也愈发盎然。
叶轻眉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更显沉重。
她时常抚摸着,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与期待。
腹中的李承夜,亦能感受到母亲的喜悦,以及……那冥冥中,一丝丝让他不安的悸动。
永生法仍在缓慢运转,他体内的元气,比初时又凝练了数分。
只是,那股不安,始终萦绕。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生产,如期而至!
这一日,天色将晚未晚,天际忽然飘起了雪。
春日飞雪,本就罕见。
初时只是细小的雪绒,很快,便成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
不过半个时辰,整个太平别院,便已是银装素裹,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
夜,就这么悄然而至。
太平别院之内,灯火通明,却难掩那份紧张的气氛。
屋檐下,灯笼的光晕在雪中显得格外温暖,却也朦胧。
产房内,叶轻眉额上已见了汗。
稳婆和丫鬟们有些手忙脚乱。
“夫人,再加把劲!”
叶轻眉咬着牙,感受着腹中一阵阵的剧痛。
她深吸一口气,对一旁同样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罕见紧张的五竹道:
“五竹。”
五竹看向她,没有说话。
“来不及等京都的御医了。”
叶轻眉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清亮。
“也……不必等了。”
她看向五竹,眼神带着一种坚定的信任。
“我自己来。”
“你,帮我守着外面。”
“注意周围,任何异动,你知道该怎么做。”
五竹的黑布下,眉头似乎微微蹙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但看着叶轻眉坚定的眼神,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好。”
他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产房门口。
如同鬼魅,融入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产房内,只剩下叶轻眉一人。
她喘息着,汗水浸湿了鬓发。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又退去,周而复始。
她却忽然笑了笑。
轻轻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却也充满了期待。
“孩子们……”
她又低声呢喃,像是对腹中的胎儿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呢。”
那语气,带着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俏皮。
只是,这份俏皮之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坚韧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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