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陈萍萍:要是小姐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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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鉴察院。

黑暗的密室之中,一个面相瘦削的老人正坐在轮椅上。

安静地看着角落里,几株快要枯死的野花。

一些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恰好照在那花上。

他的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

只是偶尔从那双眼睛中,透出些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是喜悦,也是悲伤。

而事实上,这微不可察的情绪,也确实没有被人察觉。

毕竟,这个世界上,敢直视这个老人眼睛的人不多。

而能让他表露出真实情感的人,更少。

这两种都凑到一起的人,几乎就没有了。

陈萍萍是鉴察院之主,掌握着极为庞大的权力。

庆国绝对的重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公认的暗夜之王,是令庆国人和齐国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是怎样一种扬眉吐气,却又苟且的人生。

“儋州来的信。”

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像风一样从密室的角落里飘了过来。

他一手将信拿给了陈萍萍。

同时,又顺便将密室玻璃窗上的黑布拉下。

保证将密室蒙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阳光进来。

尤其是不能让强光照在轮椅上的这个人身上。

毕竟,眼前的这个老人,他畏光。

很多年前,从北边回来以后就这样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如此,他还是偶尔要拉开黑布。

就为了让那些野花晒晒太阳?

影子摇了摇头,不太理解,也懒得去想。

递完信之后,便又如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陈萍萍皱眉,看了他一眼,终是没有言语。

随后将目光投到手里的那封信,缓缓拆开。

【陈院长,见信如面。】

【……】

【这个孩子,极为聪慧,又极为成熟。】

【狡猾起来,像只小狐狸。】

【若是将庆国所有和他同龄的小男孩都放在一处。】

【那么范闲一定会躲在人群的最后面。】

【但也一定最快被发现。】

陈萍萍转头看了一眼墙角的花。

嘴角微微有些上扬,笑了笑。

这机灵的性子,是有些像她母亲。

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笑,陈萍萍脸上,再次恢复平静。

又继续往信后面的内容读去。

【跟着教书先生学了这一年多,他的学问确实很有长进。】

【偶尔评说起先贤的文章来,也说得十分有理。】

【就是其中有些话,不太像他这个年纪能说得出来的话。】

【估计是跟着那位苏先生待久了的缘故。】

陈萍萍点了点头。

想起来费介之前的某封信里也写过。

范闲这孩子,总爱学大人说话。

明明才五岁,说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似的。

看到费介再次提到儋州那位年轻的教书先生,苏渝。

陈萍萍停下阅读,思量了片刻。

之前派费介去儋州之前,除了让他教范闲用毒之法。

另一个任务,就是让他查一查这个突然出现在范闲身边的人。

从前面几次费介的书信上来看,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教书先生。

长相出众了些,文采出众了些,气质亦出众了些。

他的年纪很轻,天资却很惊人,十五岁时就考取了举人。

但这些,陈萍萍并不关心。

苏渝的出身很普通,只是一乡野间的孤儿。

此次来儋州,是第一次出远门。

由于家境原因,从未习武,身上一点真气也没有。

而这,才是陈萍萍关注的地方。

这代表着,他在儋州范府的出现。

不和任何一方势力有牵扯,只是一场巧合。

而苏渝从未习武,没有真气。

则不会对范闲,准确点来说无法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反而是,因为是范闲先生的缘故。

或许这个文弱书生来京都之时,可以对他多一些保护。

不过这些也不用他想了。

人家在范府教书,那位司南伯应该做好这些。

总的来说,对陈萍萍来说,这个人,无需过多的探查了。

不过令陈萍萍费解的事情是。

这次的书信,为何费介谈及这位苏先生的次数,如此频繁。

好似对他的关注,相较于对范闲还要多。

陈萍萍摇了摇头,接着往后看信。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

【我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五岁孩童能写出来的诗。】

【但更令我惊讶的是,这首诗,他是写给苏先生的。】

【他视这个苏先生,可谓是如兄如父,尊敬无比。】

【可惜啊,他却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默默关心他的人。】

陈萍萍微微一笑。

这个孩子的文学天赋,着实惊人。

这一点上,和他的母亲,却是完全不同。

惊讶之余,却又有些欣慰。

而对那位苏先生,也多了一丝欣赏,以及感激。

他把这个孩子,教的很好。

而对于费介最后的那两句。

陈萍萍则是摇了摇头,一笑置之。

曾经那个给了他绝对的信任,和尊重的人,已经不在了。

在某种程度上,他在这个世上,已没有什么牵挂了。

对于范闲的关心,更多的是因为对故人的歉疚和怀念。

他是个活在黑暗里的人。

他这一生,注定是要与孤独为伍,以深渊为归处。

至于那些与人的情感和羁绊,他已经不需要了。

只有这样,才能接近那个人,才能完成他想做到的事。

陈萍萍将信收了起来,缓缓合上眼帘,想起了那位故人。

若是她读到这封信,读到她儿子写的这首惊艳绝伦的诗。

发现这不是写给她,而是写来歌颂那位年轻教书先生的。

想必她也是会不甘,气得跳脚。

或许还会因为嫉妒,而去寻那先生麻烦吧。

陈萍萍慢慢睁开了眼,不觉笑了笑。

只是没有持续多久,上扬的嘴角又恢复了平静。

他有些落寞地看了一眼那角落里枯萎的野花,叹了口气。

要是小姐还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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