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星芒初绽与荆棘生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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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海市的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慈安疗养院”静谧的湖畔。白色的建筑群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消毒水味。余幼薇站在母亲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琥珀色的眼眸里沉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力量。

母亲的病情在顶级医疗资源的支撑下,如同春雪消融般稳定向好。陈院士温和的复诊结果和母亲日渐红润的脸庞,是支撑她走过最初惶恐的最大慰藉。而昨夜《微光》发布后海啸般的反响,则像一道破开阴霾的强光,不仅照亮了她前行的音乐之路,更在她心底注入了沉甸甸的责任感——她不再仅仅是为了母亲而唱,她的声音,似乎真的能化作微光,温暖和照亮一些人。

“薇薇,”母亲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却充满了力量,“你做的很好。那首歌…妈妈听了很多遍。”她伸出手,枯瘦却温暖的手掌轻轻覆在余幼薇的手背上,“别怕。勇敢地往前走。妈妈…为你骄傲。”

余幼薇转过身,紧紧握住母亲的手,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用力地点点头:“妈,我会的!我会唱更多更好的歌!等我赚更多钱,给你换最好的疗养院…”

母亲笑着摇摇头,眼神慈爱而通透:“傻孩子,妈妈在这里很好。重要的是你。做你喜欢的事,走你自己的路。那个沈先生…他帮了我们很多,但妈妈更希望,我的薇薇,是靠自己的翅膀飞起来。”她的话轻柔,却像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余幼薇的心田。

离开疗养院,坐在回云顶府邸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余幼薇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街景,母亲的话语在耳边萦绕。沈清风提供的平台和资源如同坚固的基石,让她免于坠入深渊,但母亲那句“靠自己的翅膀飞起来”,却在她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她不能永远做依附于他羽翼下的金丝雀,不能永远只依靠他的打赏和资源。她要证明,余幼薇这个名字,本身就拥有价值。

回到云顶府邸顶层,沈韵璟正盘腿坐在客厅巨大的羊毛地毯上,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零食包装袋,小脸皱成一团,对着屏幕念念有词:“…运营成本…版权分成…艺人经纪…天呐!开公司怎么这么麻烦!比打游戏难多了!”

看到余幼薇回来,她立刻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来:“幼薇姐!救命啊!我哥让我学学公司运营,说要为‘微光传媒’做准备,可我头都大了!这些报表数字,比外星文还难懂!”

余幼薇被她逗笑了,接过她递来的平板,上面是一些基础的财务和运营概念。她大学学的是音乐,对这些也一窍不通,但看着沈韵璟愁眉苦脸的样子,她心中那个朦胧的想法却瞬间清晰起来。

“韵璟,”余幼薇放下平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想…成立一个自己的工作室。”

“啊?”沈韵璟愣住了,“工作室?不是有‘微光传媒’吗?哥都让陈秘书在筹备了!”

“不一样的。”余幼薇摇摇头,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微光传媒’是沈先生的,是未来的大平台。而我想先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一个完全属于‘余幼薇’的音乐空间。我可以自己写歌,自己制作,自己联系一些小的推广,甚至…自己打理一些简单的账目。”她看向沈韵璟,“就像你哥说的,你也要学会运营。我们…可以一起学?从我的工作室开始?就当…练练手?”

沈韵璟的大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起创业?!这可比枯燥地看报表有意思多了!而且幼薇姐这个主意…听起来就很酷!

“哇!幼薇姐!你太聪明了!”她激动地抱住余幼薇的胳膊,“自己的工作室!独立音乐人!超有格调!我支持你!我们一起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晨曦微光音乐工作室’!怎么样?比‘微光传媒’小一点,但更精致!是我们的起点!”

看着沈韵璟兴奋得发亮的脸庞,余幼薇心中也充满了干劲。这不仅仅是逃离依附的开始,更是一个学习和证明自己的过程。她不需要立刻与庞大的“微光传媒”抗衡,她只需要先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能发出独立声音的角落。

“好!”余幼薇笑着点头,“就叫‘晨曦微光’!”



云顶府邸顶层的琴室,厚重的遮光帘被拉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深色的琴桌和冰冷的“鹤鸣”琴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林清漪依旧穿着那身素净的月白色棉麻长裙,静静地坐在琴凳上。

与以往笼罩着沉重阴霾不同,此刻的琴室,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那卷曾让她陷入绝望深渊的《鹤鸣九皋》残谱,依旧摊开在琴桌上,第七小节被朱砂圈出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然而,林清漪的目光落在其上,清冷的眼底却不再有迷茫和戾气,只剩下一种近乎澄澈的审视。

她的指尖(敷料已经除去,露出几道浅粉色的新痕),极其轻缓地拂过冰凉的琴弦。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初生的嫩芽。没有急于去推演那断裂的符号,只是在感受着琴弦细微的震动,感受着阳光的温度,感受着心中那份被《微光》和那句“鹤本就会飞”抚平后的宁静。

“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泛音响起。

林清漪的指尖在琴弦上极其缓慢地移动着,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焦虑和蛮力的推敲,而是带着一种倾听和对话的意味。她尝试着将第七小节前面的羽音意境延续,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试图强行“冲天”的戾气,而是如同鹤鸟在低空盘旋、积蓄力量的舒缓与从容。

当指法移动到那个断裂的符号位置时,她没有像过去那样卡住,而是极其自然地,手腕微微下沉,指尖力道由按变揉,一个低沉而浑厚的“宫音”如同大地般沉稳地响起!这个音,不再是“坠渊”的沉重,而是如同倦鸟归巢、融入山川大地的安然!紧接着,她没有强行衔接高亢的“冲天”,而是接了一个极其清幽、带着上升余韵的“变徵”音,如同鹤鸟在落足大地后,梳理羽毛,抬头仰望苍穹的一个自然过渡。

琴音并不华丽,甚至有些断续和生涩。但那份因心境转变而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圆融与和谐之感,却清晰地流淌在每一个音符之间。困扰她多时的“戾气”,在这份顺其自然的“归巢”与“仰望”的意境中,悄然消散了。她不再试图用琴弦去“征服”那道裂痕,而是学会了与它“共存”,并在其前后,找到了新的、属于她自己的“意”的流动。

一曲不成调的片段终了,袅袅余音在阳光中盘旋。

林清漪缓缓收回手指,看着指尖下那几道浅浅的新痕,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深处却悄然流淌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豁然”的涟漪。她拿起旁边的朱砂笔,没有在残谱上圈画,而是在旁边的空白处,极其认真地写下几个娟秀的小字:

“鹤鸣九皋,声闻于野。非戾冲天,乃心归也。”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微垂的侧脸和那行新添的小字上,为这冰冷的琴室,镀上了一层名为“破茧”的微光。

“星芒”直播平台总部大楼顶层,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星海市最繁华的CBD景观。然而,苏蔓专属的、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休息室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苏蔓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黑色吊带长裙,慵懒地靠在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早已融化殆尽。她卸去了直播时的浓妆,素颜的脸庞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散不去的阴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那双惯常顾盼生辉、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失去了所有神采,失焦地望着窗外璀璨的霓虹,空洞得如同精致的琉璃。

茶几上,散落着几份烫金的合约文件。最上面一份,赫然印着“星耀传媒S级综艺《璀璨星途》常驻嘉宾合约”,条款优厚得足以让任何艺人疯狂。旁边,是云顶府邸顶层公寓那象征着顶级身份与奢华的钥匙卡,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这两样东西,是她用那场轰动全网、近乎自毁式的公开告白换来的。她如愿以偿,跃上了梦寐以求的更高台阶,拿到了通往顶级圈层的入场券。然而,当最初的狂喜和野心得逞的兴奋褪去,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和冰冷的屈辱感,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来,啃噬着她的骄傲。

经纪人李莉推门进来,看到苏蔓的样子,眉头紧锁,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蔓蔓,平台高层那边…对昨晚直播间的弹幕风向有些…微词。主要是关于你公开表白后,‘女神’人设崩塌,部分核心男粉流失的问题…他们希望你能尽快调整状态,在《璀璨星途》开播前,挽回一些形象…”

“人设崩塌?”苏蔓猛地转过头,桃花眼中瞬间迸射出冰冷的怒火和嘲讽,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他们当初签我的时候,看中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和我‘会撩’的人设吗?!现在嫌我‘崩塌’了?挽回?怎么挽回?再去直播里扮演那个‘可望不可即’的玩偶?还是像个小丑一样去解释我那场‘深情告白’?”

她猛地将杯中早已温吞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愤懑。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那片由金钱和欲望堆砌的璀璨森林,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冰冷:“李莉,你告诉我,在这些人眼里,我苏蔓到底是什么?一件可以随时估价、随时包装、随时利用,也可以随时丢弃的商品?还是一个…为了往上爬,可以出卖灵魂和尊严的笑话?”

李莉被她眼中的绝望和愤怒刺痛,一时语塞。她深知苏蔓的骄傲,也明白这场交易背后的屈辱。

苏蔓看着玻璃窗上自己苍白而美艳的倒影,红唇勾起一抹凄凉的弧度:“沈清风…他才是最高明的玩家。一套房子,一份合约,就买断了我最值钱的‘神秘感’和‘距离感’,让我亲手撕掉了自己精心缝制的华丽外衣,赤身裸体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像个…待价而沽的妓女!”

“蔓蔓!别这么说自己!”李莉心疼地喊道。

“那该怎么说?”苏蔓猛地转身,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说我为爱勇敢?说我追求真爱?呵…”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颓然地坐回沙发,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微微颤抖。那顶用屈辱和野心换来的“霓虹之冠”,此刻戴在头上,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痛楚地尖叫。荆棘缠绕的权柄之上,盛开的并非荣耀之花,而是名为“代价”的、带着尖刺的毒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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