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养士上百年，养出了他们一腔傲气，却唯独养不出他们一身傲骨。
但还好，脸面他们还是要的。
众目睽睽，刘凤山不可能不认输。
于是。
眼看他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齐衡身后，那帮权贵子弟再忍不住一个个拍案大吼。
“好！”
“小公爷威武！”
“元若不愧是我等楷模！”
就连顾廷烨也同样拍案。
即便他早就知道，论背书一定是这个结果，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挑眉看着对面曾巩，将面前长桌拍的啪啪作响，实在是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樊楼里。
就因为他们这一帮人，瞬间便陷入了难以描述的喧嚣亢奋。
这也是官宦子弟不屑与他们来往的根本原因。
太过得意忘形。
完全不知道低调收敛。
所以不出意外。
对面曾巩身旁的学子们顿时便脸色阴沉，极为恼怒。
“竖子！”
“不过是刚刚开始，一场小胜安敢如此？”
“欺人太甚！”
……
曾巩强行避开顾廷烨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
不管怎样，一场失利还不至于挫败他们的锐气。
他旋即看向刘凤山身边的一个年轻男人。
“伯寿，你来！”
却不想。
那年轻男人颇有气度，他并未第一时间起身，反而是先拍了拍刘凤山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后才拎着酒壶缓缓起身。
他随意拱手。
“太学生刘几，请小公爷赐教。”
“敢问小公爷，尚书能背否？”
刘几？
这个名字让齐衡微微失神，感觉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不过这不重要。
他笑道：“我说过了，我都行。”
刘几哑然。
曾几何时，他也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年，也曾轻狂骄傲，但像眼前这位齐小公爷骄傲到如此地步，却是闻所未闻。
他沉吟道：“那便从虞书开始，背到哪里，是哪里。”
虞书是尚书之一。
尚书全名，上古之书，本来便是有史以来最早的历史典籍。
其中分为，虞书、夏书、商书、以及周书。
分别对应一个朝代。
虞朝也是有史可考的最古老的一个王朝。
齐衡二话不说。
“请。”
……
依然是二四往下，跳一句背一句。
刘几直接就着酒壶往嘴里满满的倒了一口酒，然后大袖一抹，很有几分魏晋名士风采。
他不假思索道：“克明俊德，以亲九族。”
齐衡毫不犹豫：“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刘几又道：“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
齐衡再对：“寅宾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
“……”
虞书又分尧典、舜典、大禹谟等五篇文章。
其实说实话。
虽然尚书也是历朝科考的必考之一，但像虞书这样冷门的古籍，实际上是有些超纲了。
科考题目甚少会提及。
也很少会有学子钻研这种冷门古籍。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刘几是有些取巧的意思。
只不过取的光明正大。
他原以为这位齐小公爷有可能对尚书涉猎不深。
但哪能想到。
这世间真有全才？
他二人一句紧接一句，谁也不曾慢上半拍。
背书这回事。
除了比的是内容对错，本身也还有语速，反应快慢。
像之前刘凤山越来越慢，实则是早就输了。
但由于顾廷烨他们不懂，齐衡也不在乎，没人挑明罢了。
可现在。
背完了虞书，又背夏书，一直背到商书之时，刘几已然逐渐放缓。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
“……”
“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
“……”
又背了几句。
刘几忽然长长叹息。
他没输，也还能隐约记得往后的内容，但看这位小公爷仍然毫不费力。
他心知，没必要再坚持下去了。
他同样深深鞠躬。
“小公爷记忆力超凡脱俗，委实羡煞旁人。”
“学识涉猎通晓古今，世所罕见。”
“刘几认输，心甘情愿。”
齐衡淡淡拱手。
这时。
也许是刘几的风采委实不俗，认输也认的光明磊落，顾廷烨那帮人竟没有发出喧哗。
不过。
曾巩那边的学子也不可能再给他们耀武扬威的机会。
几乎是刘几刚刚坐下。
曾巩身旁的一人随即起身。
“在下张载，字子厚。”
“请小公爷赐教！”
张载！
张子厚！
便是那位发出了‘为往圣继绝学’声音的一代鸿儒！
齐衡总算是见到了本人。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方。
这时候的张载还很年轻，和曾巩差不多年龄，相貌平平，很难看出他日后会有那样的千古成就。
但齐衡也并未多想。
他没急着说话。
而是忽然将手伸向了后方。
顾廷烨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倒是顾千帆很快起身，倒了一杯水酒送了过去。
原来——
背书背的太多，口渴了。
……
也是直到这时。
顾廷烨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他骤然起身，面向对面的曾巩，他冷笑道：“曾匹夫，今日你不管要背哪篇文章，我家元若夷然不惧。”
“可你们是不是也太无耻了？”
“难不成真要车轮战……累倒元若，不战而胜？”
这是事实存在的问题。
官宦学子那边，终究人数不少，而且人以类聚，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本事。
但尽管顾廷烨将话挑明。
曾巩却只是淡淡回道：“那你的意思呢？”
“莫非你也想背？”
“你！”
顾廷烨张口结舌。
他不是不能背，可实在背不过对面那帮人！
齐衡饮完酒水，忽然将手中酒杯远远的丢了出去。
他摇头失笑。
“曾兄，你又误会我二叔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你们也别浪费时间了。”
“这样吧，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不管哪篇文章，哪本书。”
“也不管你们是从第一句开始，还是从第二句开始。”
“你们一起上。”
“我何惧之有？”
这话——
非但是曾巩等人。
就连三楼雅间那老大人也是瞠目结舌。
“这权贵子……好生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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