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捏着那张染血的情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帐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牛皮毡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却盖不住帐内粗重的喘息——刚被拖进来的俘虏还在抽搐,后颈插着半截断箭,血正顺着青石板缝蜿蜒成暗红的溪流。
十万?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跪在地上的斥候头目猛地抬头,额头的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回...回大人,三波斥候都确认了。
敌国右路军从雁门关调了五个军镇,左路又压来三个,加上原本的前锋,总数绝对过十万!
帐内的烛火晃了晃,将墙上的军图投出扭曲的影子。
林啸天扫过下方二十余位将领,这些跟着他从青禾县杀出来的汉子此刻都抿着嘴,甲胄上的血渍还没擦净——三天前他们刚啃下敌国两座哨卡,原以为不过是小股游骑,谁能想到背后藏着这么大的窟窿?
那夜枭呢?林啸天突然转头,目光如刀刺向俘虏。
俘虏喉结动了动,染血的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大人当真以为...郑将军是头狼?他咳出一口血沫,等黑甲军到了,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拖下去喂狼。林啸天挥了挥手,转身时战袍带翻了案上的茶盏。
青瓷碎片落在地上,惊得帐外的亲兵打了个寒颤。
他盯着墙上的军图,指尖在落霞谷的位置重重一按——那是敌军前锋此刻的扎营地,再往北八十里,便是他们的粮草转运点。
都哑巴了?他突然冷笑,目光扫过众人,十万又如何?
当年在青禾县,咱们拿锄头都能砍翻三千正规军。
帐内的气氛这才松动些。
虎卫营统领率先抱拳:末将愿带三千死士夜袭敌营!
莽夫。林啸天嗤笑一声,十万大军扎营,你当是乡野土围子?
没摸清楚布防就冲,去多少填多少。他扯下军图甩在案上,说吧,谁能说出敌军粮草线的破绽?
帐内再度沉默。
林啸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涨红的脸,最后落在角落的素衣女子身上——吴二十三正低头拨弄着腰间的玉坠,那是她逃婚时唯一带出来的信物,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公主可有良策?他突然开口。
帐内众人皆是一怔。
吴二十三猛地抬头,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
她本是敌国九公主,三个月前逃婚时坠了山崖,被林啸天的斥候救起。
这些日子她虽挂着客卿的虚衔,却从未参与过军事会议——毕竟是敌国血脉,众人多少存着戒心。
我...我曾跟着大皇兄看过三次秋狩阅兵。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耳中,敌国左路军主将郑二十四,最善用叠浪阵。
前军探路,中军囤粮,后军压阵,粮草转运必走山南山道——她指尖点在军图的望松岭位置,那里两侧是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运粮队每天申时过岭,前后各有两百亲卫护送。
林啸天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系统前日刚提示过粮草节点的任务线索,此刻经吴二十三之口说出来,竟与系统地图上的红标分毫不差。
继续。他声音沉了些,却难掩眼底的兴味。
吴二十三的胆子大了些,指尖沿着山道划出半道弧线:郑二十四自负武勇,总觉得前锋营足够扫平一切,所以粮草护卫虽多,防备却松。
若能在粮车过岭时烧了粮草...她抬眼看向林啸天,再配合夜袭前锋营,敌军必乱。
帐内响起抽气声。
虎卫统领一拍大腿:妙啊!
烧了粮草,十万大军三天就得饿肚子,到时候咱们以逸待劳——
好!林啸天猛地拍案,震得茶盏跳了跳,吕布,带你的飞骑营今晚就潜进望松岭,务必在明日申时前埋下火药。他又转向工匠头目:加派五十个工匠,把剩下的燃烧弹全给我赶出来,要能粘在牛皮上烧不熄的那种。
诺!
末将领命!
众将领命而去时,林啸天瞥见吴二十三正攥着袖口,指节发白。
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肩上:公主可知,你方才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在沙盘前推演的...一位故人。
吴二十三抬头,正撞进他深如寒潭的眼底。
有那么一瞬,她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你呢?,却被帐外的马蹄声打断。
敌国前锋营的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郑二十四踢开脚边的酒坛,铠甲上的兽头纹饰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他盯着探马来报的平安二字,嘴角扯出不屑的笑:林啸天那匹夫,也就会耍些阴招。
前日烧了两个哨卡,倒真当自己是战神了?
将军不可轻敌。一旁的王二十五抚着山羊胡,手中的羽毛扇半掩着脸,末将派去的暗桩回报,林营这两日工匠彻夜赶工,怕是在造什么火器...
火器?郑二十四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淌进甲缝里,当年咱们在漠北打匈奴,他们用的火油弹也就烧烧帐篷。
真要厉害,能让咱们连克三城?他甩了甩腰间的九环刀,明日天亮,某便带三千精骑冲过去,砍了林啸天的脑袋当夜壶!
王二十五的手指在扇骨上敲了敲,欲言又止。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浑身是雪的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将军!
望...望松岭方向有火光!
慌什么?郑二十四不耐烦地挥挥手,许是猎户烤火。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震天的轰鸣。
地在震,连酒坛都跳起来摔得粉碎。
郑二十四踉跄着扶住案几,就见探马接二连三冲进来:粮...粮车炸了!
山道全塌了!
什么?他猛地拔剑,剑鞘砸在案上发出闷响,王二十五,你不是说林营没火器吗?
王二十五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望着帐外冲天的火光,终于想起三天前暗桩回报的林营工匠赶制火药——原来不是火油弹,是能炸山的黑火药!
林啸天站在高处的岩石上,看着敌营的火光像星星之火般连成一片。
他腰间的系统面板正在闪烁,提示粮草节点摧毁完成,奖励初级蒸汽机图纸,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下方——吕布的飞骑营从东侧杀来,马刀在火光中划出银弧;虎卫营的燃烧弹正顺着抛石机的轨迹落下,粘在帐篷上的火油滋滋作响,连积雪都被烤得冒起白雾。
将军!郑二十四往这边逃了!李二十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啸天抬眼,正见一员黑甲将官拍马狂奔,背后插着三支羽箭。
他认出那是郑二十四的玄铁鱼鳞甲,冷笑一声:追。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掠过他身侧。
吕布的方天画戟在火光中划出半轮残月,正正刺中郑二十四的左肩。
那员敌国猛将闷哼一声栽下马,铠甲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
末将擒住郑二十四!吕布的吼声震得山鸣谷应。
林啸天缓步走过去。
郑二十四仰头看他,眼中的凶光已变成惊恐: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林啸天蹲下身,扯下他颈间的虎符,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溃败的敌兵,你们不该来犯我大周的土地。
黎明时分,硝烟还未散尽。
吴二十三踩着焦黑的草屑走过来,裙角沾了些血渍,却浑然不觉。
她望着满地的断旗残甲,又看向正在指挥收编俘虏的林啸天,喉咙突然发紧——这个男人站在废墟里,却比任何时候都像一把出鞘的剑。
林大人。她轻声唤道。
林啸天转头,就见她眼尾泛红,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雀儿。
还没等他开口,她突然踮脚吻了吻他的脸颊,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若不是你...我现在该在和亲的马车上,被送到草原给老可汗当填房。
林啸天愣了一瞬,随即低笑出声。
他抽出腰间的玉佩塞进她手里——那是系统奖励的定情玉,说是能保佩戴者平安:公主的心意,某收下了。他指了指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往后,你只需要看我如何,把这万里河山,都变成你的嫁妆。
报——!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浑身是汗的探马滚下马鞍,声音发颤:大人!
敌国左军、右军合计十五万主力,已过雁门关,正向落霞谷逼近!
林啸天接过探马递来的情报,借着晨光扫了眼。
他的指尖在十五万三个字上顿了顿,随即抬头看向东方——那里的天空正泛起鱼肚白,像极了青禾县那年他第一次举起火把的清晨。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沉稳如钟,拆了营寨,往南山撤退。
李二十六一愣:大人,这是...
诱敌深入。林啸天转身,目光扫过连绵的群山,他们不是要找我决战么?
我便给他们找个好战场。
他的声音被风卷着传开,惊起几只寒鸦。
吴二十三攥着玉佩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说要送她万里河山的男人,或许真的能做到。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