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二如此坚定，许敬宗也有些不耐烦。他坚信，李二只是在硬撑。
“陛下，若此，天下士子何以为墨？”
许敬宗挺身而出，语气凌厉。
其实，许敬宗这话的逻辑链颇为复杂：李二若不封赏范阳卢氏，被火灾破坏的笔墨生产无法恢复，价格持续高涨。李二又如何向士子们交代？
实则是在暗示李二，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但许敬宗并未明言，而是选择直接给李二施压。
李二听后哈哈大笑。
“诸位，一场火灾就把你们吓住了？”
“无稽之谈……”
“拿笔来！”
随着李二的一声令下，大殿一侧的内侍闻声即动，迅速迈步上前。
其手中稳稳托着一方木盘，上面满满当当地陈列着一排形似筷子的独特物件。
几日前，凭借老客户与云裳幽东家的交情，李二早已在市面流通之前，就成功搞到了一批神秘之物——正是众人前些日子所见的炭笔。
“范阳的名墨暂且搁置，诸位士子官员们，不妨试试这个。”李二的话语掷地有声，让满朝文武一时瞠目结舌。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李二竟能如变戏法般拿出这些前所未见的书写工具！
两名内侍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地将炭笔和洁白的纸张分发给所有官员。不消片刻，众人皆握住了这新颖的笔与纸。他们在纸上挥洒泼墨，很快便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虽然炭笔的手感确实不如毛笔那般柔韧顺滑，但其独特的握笔方式无需手腕悬空，大大减轻了书写时的疲劳。更让人惊奇的是，炭笔笔触细腻至极，书写过程中无丝毫墨晕扩散，用起来干净利落，不像毛笔那样容易弄脏衣物。而最令人震撼之处在于，这种笔能够快速书写，并且能轻松驾驭蝇头小楷，字迹清晰锐利。
此时此刻，在场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旦这种炭笔普及开来，传统的毛笔恐怕将会面临淘汰的命运！
瞬息之间，许敬宗面色惨白，而裴寂更是铁青一片。他知自己家族虽表面不涉朋党之争，实则与范阳卢氏关系紧密。如今这一新型笔的出现，无疑预示着范阳卢氏赖以生存的巨大笔墨产业即将遭受重创。若卢氏真的因此衰败，裴氏也必然难逃牵连。
想到此，裴寂内心惶恐不安，再也按捺不住，挤过人群，高声疾呼：
“陛下，此等新式之笔与古法制笔相异，恐有悖于礼法规矩！它并非祖宗传下的笔，我等若擅自使用，岂非对先祖不敬乎？微臣裴寂恳请陛下明鉴，下令禁用此笔！”
李二并未被他的言辞所动，反而仰天长笑，笑声洪亮激昂，在甘露殿中回响不绝。他心中暗爽不已，已有数百年未曾如此畅快淋漓！
面对这群一直以来自视甚高的世家大族，李二心中窃喜：原来你们也有求饶之时？只是这一次，他的答复冷酷决绝——“想都别想！”
李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笑意，对裴寂道：“魏国公，先前无凭无据的封赏之时，您可未曾提及要遵循祖宗遗志。如今一支小小的炭笔，反倒让您想到了祖宗之意？”言辞间尽显犀利。
面对李二的质问，裴寂一时间哑口无言，老脸憋得通红，此刻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的老练与沉稳，慌乱之色溢于言表。“陛下，陛下……这……这……古人未曾使用，我等自然不能擅自更易传统……”
“魏国公！”李二陡然收敛笑容，声色俱厉地打断他，“古人未用，这岂能成为抗拒革新的借口？想当年孔圣编撰《春秋》，鞭挞乱臣贼子时，尚且没有毛笔这一物事！按照你的逻辑，若一切皆需遵古，那我们不仅该禁用此新型炭笔，连现今使用的毛笔也应一并列为禁品才对吧？”
李二目光如炬，继续逼问道：“再者，古有尧舜禅让，天下为公，是否我也应当效仿先贤，将你裴家以及诸位世家的私有财产尽数收归国家呢？”
闻此言，满朝文武犹如醍醐灌顶，纷纷醒悟过来。
许敬宗更是心中巨震，无数前因后果在脑中闪现，他终于明白，原来李二的笑容并非故作镇定，而是早已胸有成竹，找到了破解卢氏垄断的关键所在！
随着形势的瞬间逆转，许敬宗只觉双腿无力，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惶恐万分地高呼：“微臣许敬宗罪孽深重，恳请陛下开恩饶恕呐！”
其后，他又连声告罪，以示悔过之心：“臣罪当诛，望陛下宽宥！”
“臣万死莫赎，请陛下慈悲！”四周官员见状，亦纷纷附和，自承罪责，恳求皇恩浩荡。
这一刻，天子权威重振，王道再度彰显，天下秩序依旧稳固如山。
李二冷眼扫视着满朝世家官员们的狼狈模样，目光越过殿堂，投向远方……
并非殿外有何风景值得留恋，而是眼前的这些人，他实在是不愿多看一眼。若非顾忌各路世家子弟在长安为官，某种程度上是朝廷的人质，他恐怕早已命令玄甲军将这群狡猾之辈拿下。
今日，他们不仅公然挑衅自己，还暗中设阻，李二可不是软弱可欺的君主，这面子和权威必须找回来。
“万死？你们个个都是我大唐立国的功臣，人人皆称忠贞体国，即便我昏庸一时，又怎会轻易将你们处以极刑？”李二语气淡然却蕴含深意。
“不过近日，朕听一位道长提及，前些日子土豆红薯产量过高，恐招致天妒。因此……”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众人，“从明日开始，为期一年，今日自称万死的诸位，每日早朝之前，需在朱雀门外跪足一个时辰，向上苍表达敬畏之情，并以此为代价，再进宫参与朝会。”
此言一出，众官员面如土色。
要知道，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大清早就要跪上两个时辰，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别说站起来了，怕是双腿都要跪废。整整一年下来，那还不直接把两条腿跪到报废？
原来李二满脸笑容的背后，也是藏着一把锐利的剑。
此刻，众人悔不当初，心中咒骂自己为何要自讨苦吃喊什么“臣罪该万死”。
其中一部分官员出身一般，非科举正途入仕，全靠攀附权贵才得以高升。他们本想趁机紧跟许敬宗的步伐，在世家势力面前卖个人情，如今却是悔恨交加，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有这样的惩罚，打死也不会去给世家站台！
李二说完之后，傲然一笑，转身走向甘露殿后方，留下一句“退朝”。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扇耳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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