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九岁那年,我爷带我搬了家,我懵懂记得我家好像不缺什么钱,可我爷却带我住进了一处坟山。
“老爷子,您确定要承包这里?”村支书都乐疯了。
这是皮村最偏的一个山头,今年才通的水电,比村里其他山头晚了十年。
前几年倒是有几个包山头的想因地制宜承包这里做陵园。
做这行的多少都信个风水,就找个风水的先生来看,
大师手里夹着华子,迈着四方步,下了虎头奔。
抬头看了看日头,先跑去撒了一泡尿...
路程太远,位置又太偏,溜溜跑了一个上午,中午才到。时间倒是刚刚好,一般这看风水的都喜欢中午办事,这时辰阳气最足,百邪退避。
他从黄色斜挎包里掏出家伙时,罗盘上的指针乱颤,
“擦!这地真邪性!咋一点阳气没有!纯阴,一铲子不能动,谁动谁死!”说完关上车门就跑。
就这么一传再传的,这个地儿荒了。
皮村分前村,后村。一条天然的沟壑为界,村委会为了创收,就把村子的前山租给了经营公司营运,前村的的山上,有水果采摘的,有养溜达鸡的,有开发农家院的,多是城里有钱人来投资的。
后村则是原著的村民,这里依然保持着淳朴的民风,山在后村,很高很大的一座山,,外形就像个大坟包,圆秃秃的,村民们避而远之,就连放羊放牛都不去那。
“哦,徐书记,行!我们就承包这个山头了,您看这费用...?”我爷望了望这大坟包。
“只要您承包,免费!再给您分一套山脚下的房子,另外每月村里还给您补助1200块工资!只要不起火,您随便用!”徐书记倒是实在。
就是这标准,怕是把我和我爷当成护林员了。
我爷倒也不觉的得什么,欣然答应。
签完合同,我问我爷:
“爷爷,为啥咱们要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包这儿么个山头。”
我当时还不知道这是个坟山,要是早知道,也没有后面发生的事。
我爷冲我诡异的一乐“你长大就会明白,这以后呀,可是小杰的游乐场。”
“我的游乐场?”
我当时一听可高兴了,这么老大的一座大山,要是盖成游乐场那不跟迪士尼一样大。没想到我爷这么豪横。
“对,小杰的游乐场。”我爷眯着眼睛笑,笑的很有深意。
听当地村民说,这座山叫离山,阴阳相离的离。
在没有规定火葬之前,村里走了人,都会送进这山里土葬。
自从火葬以后,偶尔只有那么一两家里有顽固老人故去偷偷送进去土葬了,村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熟视无睹,毕竟老人有这习俗,随着老一辈差不多走的差不多了,这习俗也就渐渐没了。
现在村子里走了人和城里一样,
炉子一烧,照片上墙。
当晚,我就陪着我爷住在这山脚下,这嘎达还没有路灯铺设。
我爷跟我说山里的晚上不要乱跑,天一擦黑,就要回家,山里有野猴子。
我趴在窗前第一次见到夜里的山。
傍晚还能看到山的轮廓,数百只乌鸦盘旋的回巢,还挺悲壮的,就是叫声有些难听。
再黑,那山就真的成了个巨大的坟包,等山里的猫头鹰开始咕咕的叫时,我已经分不清那坟包是不见了还是消失了,反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黑的纯粹,像是异世界的黑洞,狼嚎,狗吠,猫头鹰咕咕声,很远...我不由得好奇是不是穿过这黑暗后面会有另一个世界。
我第一次感觉到恐惧,是恐惧不是害怕,那种觉得自己突然变的很小,而黑暗后有一张大脸的那种恐怖。
房角下的虫鸣声,却又把我从愣神中拉了回来。
子时的山风裹着腐土味钻进窗缝,我蜷缩在我爷的身边有些害怕。
“爷爷,您说这黑暗后面有什么?”
“有大灰狼,赶紧睡觉!”我爷翻了个身熄了灯。
我才九岁,一听有大灰狼,吓得憋着尿都在被窝里一动不动,紧紧地闭着眼睛,耳边是我爷的鼾声还有窗外远处的狼叫......
不知不觉的我也睡着了,就是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在我爷的被子上留了一副丹青大作。
我爷晾完被子,在门口的大柳树下系上红绳。
这棵树很大很粗也很高,擎天般的高,我站在树下抬头往上看,却也看不到顶。
我爷说这是棵万年老柳,和他一样,守山的,有灵气。
我那时还小,没有什么千呀万呀的概念,
反正看上去这棵树存活了好久好久,我是看树皮像我爷脸上的褶子猜的。
我爷将七根绳结悬着黄铜铃铛,挂在大柳树上风过时发出有规律的清响,
“爷爷真好听。可为什么要挂铃铛?”
“这是结界,代表有人接手了这里......”后半句我爷没说。
我爷又取了张黄纸条来,粘着红颜料,在纸条上画着奇怪的字符,
9岁的我多少识得一些字,却不认得我爷写的是啥,
只磕磕绊绊的认得上面“急...如...太上老...”几个字。
“爷,这是啥?”我好奇地问
“符箓”爷爷边说边折这棵树上的一段柳条,包在纸里,叠成了个三角。
我也学着我爷的样子折了一段,好奇的看着“符箓是什么?”
“游乐园门票。”
没想到我的游乐园第二天都开始收门票了,
我有点兴奋,看来我不久将来也能成为富豪。
我爷笑着把叠好的三角给我
“怎么,小杰也想学?收好,这就是你的门票,一定要好好保存,随身带着。”
我把小三角小心翼翼的塞进衣兜
“我学,我学!我学会了可以卖很多的门票,挣好多的钱。”
我爷笑着手把手教我,我才知道那种红色的颜料叫朱砂。
这个夏天,我学会了叠三角,也画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张符箓。
我模糊的记得我爸跟说过我爷是个术士,年轻时靠着术术走南闯北。破除封建迷信后,找他“帮忙”的人少了,我爷也轻松了许多。
“什么靠数数走南闯北?那家里有横式吗?”那时还小,根本听不懂什么是破解封建迷信,数数嘛?我也会呀,那时以为我爷是个数学家。
我爸风趣的告诉我横式是我奶还有我妈,
可能还有我长大的媳妇,
说这是家风。
和我爷住了两天,我爸就把我接回了城里,毕竟我还要上学,
我爷没回来,在那里踏踏实实的做起了护林员,
吃饭时,我爸和我奶说我爷过得很清闲,让她别担心。
我奶却骂骂咧咧的,
“老不死的,这是跟老太太我过够了吗,钻到山里躲什么鸟清闲,好不容易从山窝窝里出来,放着城里子孙满堂的舒坦日子不过,守个什么破坟头子!”
酒足饭饱,我躺在床上翘着小二郎腿,美滋滋的玩平板,刚打开就遭我妈的一通的河东狮吼:
“黄小杰!你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爸。”我低头瞟向我爸求救。
我爸却一溜烟跑进了厕所......
我似乎懂了我爸嘴里的横式,再想想我爸说家风什么的,还有我长大的媳妇......
那时候小小的我就有个想法,出家算了。
我跟我爸商量
可一分钟不到,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爸蔫坏的拿出了牛肉干坐那磨起了牙来。
我爱吃肉,虽然我小,但我知道和尚不能吃肉,牛肉干也不行。
“那......那我就......跟我爷一样,做个护林员。......逍遥又自在。”我正为我这两全其美的主意得意,结果迎来的是我妈和我奶的团揍。
当然挨揍的除了我还有我爸。
我在小学就明显是个学渣体质,不爱学习变着方儿的逃课,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为了能不去上学,九岁的我就连医院的痔疮号都挂过。
真希望能不上学,可没有正当理由又会被家里的横式打,
老天眷顾,我11岁年那年,终于病了,病的邪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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