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这一问，狠辣至极。
他没有纠结于苏白的身世来历，那些东西虚无缥缈，难以查证。他直击要害，从苏白影响力最大，也最广为人知的作品《西游记》下手！
这书是他写的，里面的设定他要是解释不清楚，那“妖魔”的身份，就等于被钉死了一半！
城楼之上，皇帝周衍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满场百姓，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高台中央那个白衣书生。
苏白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考到我的专业了，可惜是编造学专业。七十二变？孙悟空的技能，我上哪儿给你找道藏出处去？
但他脸上，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原来你只在这种层级”的浅笑。
“道长此问，问得好。”
苏白先是赞了一句，稳住阵脚。
“但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谓‘七十二变’，并非具指七十二种变化，乃是术法之总纲，是为‘地煞之术’。”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淮南子·原道训》有云：‘通于神明，能效物之变’，此乃变化之术的理论根基。上古大能，观天地万物，衍化神通，此乃大道。只是岁月流转，传承断绝，许多精妙法门早已湮没于历史尘埃之中。”
苏白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悲天悯人的味道。
“苏某不才，偶得一二残篇，心有所感，故而将其演绎于话本之中，本意是为追思先贤，让世人知晓我道门曾经的辉煌。不曾想，竟被道长误解为妖法。可悲，可叹。”
这番话，半真半假，引经据典，还顺便拔高了自己的立意。
台下懂行的一些儒生和道士，开始交头接耳。
“《淮南子》里确实有类似的话，这么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地煞之术’……听起来好生古老，莫非真是我等孤陋寡闻了？”
玄真子脸色一沉。
他没想到苏白竟然能如此轻易地化解掉他的第一招，还反过来给自己扣了个“孤陋寡闻”的帽子。
“好一个伶牙俐齿！”玄真子冷哼一声，“《西游记》暂且不论。那你另一本妖书《封神榜》，又当如何解释？书中所谓的‘阐教’‘截教’，又是何方神圣？贫道修行百余年，遍览道藏三千卷，从未听闻过这两个教派！你休要再用‘上古残篇’来搪塞！”
这一问，比刚才更加致命。
如果说“七十二变”还能从故纸堆里找到点理论依据，那“阐教”“截教”这可是纯粹的虚构，是另一个世界小说的设定！
苏白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草，这老头是读过我的书啊，还是精读！这他妈是黑粉转黑粉啊！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他仰头望天，长叹一声，神情中带着无尽的萧索与寂寥。
“道长啊，你还是不懂。”
苏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阐者，明也。阐教，阐尽天道之理，讲究顺天而行，乃是道门正朔。截者，一线生机也。截教，欲为万物截取一线生机，讲究有教无类，逆天而争。”
“此二教，乃是上古时期，大道之争的两个不同理念。后来，一场封神大战，道统崩坏，传承断绝。如今的道门诸派，不过是当年阐、截二教破碎的道统，流传下来的一鳞半爪罢了。”
他环视全场，声音陡然提高。
“我写《封神榜》，不是在写一本小说！我是在为我整个道门，追溯失落的源头！是为我大周，寻回那段被遗忘的上古神话史！”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尤其是台下那些来自各大道观的高人，一个个身体巨震，面露骇然之色。
失落的源头？上古神话史？
这个说法，太宏大了，也太有吸引力了！
“原来如此……原来我天师道，竟可能只是阐教的一个分支？”
“难怪我派祖师手记中，曾提及‘上古有教，万仙来朝’，原来指的竟是截教！”
这些道门高人，纷纷脑补，越想越觉得苏白的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完美地解答了他们典籍中许多语焉不详的记载。
一时间，他们看向苏白的目光，从审视，变成了敬畏！
玄真子看到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他发现自己彻底落入了下风。无论他怎么质疑，对方都能用一种更宏大、更玄妙的“失落的上古传承”来解释，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引得同行都开始信了！
这还辩个屁！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
玄真子怒吼一声，知道言语上已经无法取胜，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苏白！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妖邪的本质！今日，贫道便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施展我太虚观‘天眼神通’，让你原形毕露！”
说罢，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
嗡！
桃木剑发出一声嗡鸣，玄真子口中念念有词，双眼之中，竟真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来了！最终环节！
苏白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草！真有神通啊！这下死定了！我的灵魂可是21世纪的，万一他看见我脑子里的WIFI信号怎么办？
他表面上强作镇定，负手而立，实则腿肚子已经开始有点转筋了。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玄-真子那双泛着金光的眼睛。
玄真子用他那双“天眼”，猛地朝苏白看去！
他已经准备好看见冲天的妖气，或者狰狞的蛇影了。
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看到的，不是妖气，不是鬼魅，更不是什么异界邪魔。
而是一片……一片刺眼到无法直视的，浩瀚无边的……功德金光！
那金光，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磅礴！光芒之中，仿佛有无数百姓在虔诚祈福，有百万生民在感恩戴德。金光凝聚在苏白身后，几乎形成了一道神圣的光轮！
“不……不可能！”
玄真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惊骇欲绝地指着苏白，声音都在颤抖。
“这……这不是妖气……这是……这是无量功德！是救苦救难的大功德啊！怎么会……怎么会在你身上？！”
这一声失态的惊呼，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全场，哗然！
什么？不是妖魔？是功德圣人？
这反转来得太快，所有人的大脑都宕机了。
城楼上的周衍，更是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龙椅的扶手！
功德！朕心心念念的功德！苏白身上，真的有功德！而且是“无量功德”！
苏白自己也愣住了。
功德？我？就因为我提议发了点粮食，画了几个大饼？这世界的功德系统这么好刷的吗？
但他反应何其之快，立刻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向前一步，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失魂落魄的玄真子，痛心疾首地说道：“道长，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我苏白，献计安内，是为救江南百万黎民于水火；我苏白，献策攘外，是为保我大周边境将士免遭杀伐。此等为国为民之举，在道长眼中，竟成了妖邪所为？”
“你今日在此设下降妖台，到底是为斩妖除魔，还是嫉妒我苏白之才，欲借鬼神之说，行党同伐异之实，动摇我大周国本？！”
“你！居心何在！”
苏白声声泣血，句句诛心！
这一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陷害！道长是看苏圣人风头太盛，故意打压！”
“是啊！身负如此功德之人，怎么可能是妖魔！”
“陛下！此等妖道，蛊惑人心，其心可诛啊！”
群情激愤，舆论瞬间一边倒。
玄真子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从他的“天眼”看到功德金光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好！好一个苏白！好一个在世圣人！”
城楼上，周衍猛地站起，龙颜大悦，声音传遍全场。
“今日辩法，真相大白！靖安侯苏白，非但不是妖邪，更是身负无量功德的大贤！乃我大周之幸，万民之福！”
他目光一凛，看向高台上失魂落魄的玄真子。
“至于玄真子，妖言惑众，构陷忠良，即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圣旨一下，尘埃落定。
玄真子被如狼似虎的禁军拖了下去。
高台之上，只剩下苏白一人，在万众敬仰的目光中，孑然而立。他心中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
妈的，总算活下来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