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学院，暗流初现
寒玉膏的凉意渗入肌理时，沈云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灼痛。
药童捧着青瓷罐的手抖了抖，金疮药洒在石案上发出细碎声响——那些本该凝结的伤口正渗出暗金色血珠，转瞬又恢复成殷红。
师弟这伤...药童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少年虎口处正在消退的竖痕。
窗外月光穿过雕花木格，在沈云脚下投出斑驳暗影，那些影子忽然诡异地扭动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揉捏成凶兽轮廓。
沈云猛地攥紧衣袖。
自三日前在残碑前顿悟游龙步后，他总能听见地底传来的脉动，此刻那声音愈发清晰，竟与丹田气海形成微妙共振。
石壁上的烛火骤然暗了三分，药堂深处传来青铜丹炉的嗡鸣。
多谢师兄。他抓起外衫疾步出门，身后铜铃突然齐声震响，檐角积雪簌簌而落。
夜风掠过回廊时带着铁锈味，这味道他在斗兽场闻了整日——当陈厉的弯刀劈开岩甲兽头颅时，温热血浆就是这样溅在他眼睫上。
演武场西侧的青曜石桩在晨雾中泛着冷光。
沈云将手掌贴在冰凉的桩面上，昨夜残碑传来的脉动突然顺着掌心窜入经脉。
三十六个暗金色光点在他识海中浮现，竟与《基础锻体诀》记载的穴位图截然不同。
破军位当在璇玑三寸...他下意识并指成剑，气劲尚未凝聚，背后汗毛陡然竖起。
左侧第七根石桩的阵纹闪过诡异红芒，本该固定在地面的玄铁桩竟如毒蛇昂首，裹挟着碎石朝他后心袭来！
沈云旋身腾挪的刹那，昨夜在药堂感知到的凶兽虚影突然在瞳孔中具现。
世界褪去色彩，他看见三丈外松树枝头凝结的冰棱，听见东南角观星阁顶层的铜漏滴水声，甚至能数清三十步外赵灵儿裙裾上绣的蝶翅纹路。
石桩擦着发梢轰入地面时，他指尖已凝聚三缕青芒。
这是昨日新学的青藤缚，此刻施展却比教习演示时快上三倍不止。
藤蔓缠住震颤的石桩瞬间，他瞥见阵纹裂隙中残留的赤磷粉——有人在阵眼动了手脚。
沈师弟好俊的身法。
紫藤花架下转出鹅黄襦裙，秦瑶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
她装作整理腰间玉佩，袖中滑落的阵盘却精准盖住那抹赤色痕迹：我正要去藏经阁借《九宫阵解》，师弟可要同行？
沈云望着少女被晨露沾湿的绣鞋，突然想起那方飘落的流云帕。
雾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珠，随眨眼动作坠入衣领，在锁骨处洇出浅浅水痕。
等意识到自己视线停留过久时，秦瑶已经用竹伞挑起他束发的草绳。
头发散了。她将伞柄塞进少年汗湿的掌心，转身时鹅黄披帛拂过沈云手腕，带着白檀香的风里藏着极轻的耳语：戌时三刻，演武场东北角。
月光浸透青瓦时，沈云在断龙石后看见蜷成团的雪色毛球。
小兽金瞳竖立，叼着半块赤磷晶蹭他靴面，爪印延伸的方向，王虎与阵法院弟子的低语随风飘来。
...残碑共鸣又如何？明日毒瘴林试炼
声音被夜枭啼叫掐断，沈云正要追去，袖口突然传来轻柔拉力。
秦瑶从老松后转出，发间玉簪映着月色，在少年腕上投出流动的光纹。
看这个。她展开的丝帕上，赤磷晶碎末拼成虎纹图案，今晨阵盘显示异常波动时，我正巧在重绘护山大阵的阵眼图。
尾音突然发颤，因为沈云突然握住她检查石桩阵纹的手——虎口处有道新鲜灼痕，与赤磷粉的腐蚀痕迹完全吻合。
松涛声忽然变得粘稠，秦瑶垂眸望着两人重叠的衣摆，任由少年将寒玉膏抹在伤处。
当沈云手指无意擦过腕间命门穴时，她藏在袖中的星盘突然开始疯转，二十八宿的银光透过轻纱，将两人笼罩在微型星图中。
小心阵中之阵。她猛然抽回手，星盘却脱袖飞出，直坠沈云怀中。
天枢位亮起的刹那，少年识海中的暗金光点突然连成睚眦图腾，昨夜药堂的凶兽虚影在星辉中仰天长啸。
百米外的古钟无锤自鸣，藏书阁顶层的古画上，睚眦第三只金瞳已睁开半寸。
李长老手中的龟甲突然炸裂，裂纹蜿蜒如睁开的兽瞳。
此刻毒瘴林深处，王虎正将血色玉符按在祭坛中央。
暗绿色雾气在他掌心凝成蛊虫模样，而沈云窗台的陶罐里，秦瑶留下的药草突然开始枯萎。
晨雾尚未散尽，演武场东侧的观星台已聚满弟子。
沈云握着青玉牌穿过人群时，背后传来刻意压低的嗤笑：听说有人用赤磷晶篡改测力碑，难怪能打出九寸深的拳印。
青石砖上的露水浸透布靴，沈云指节捏得发白。
三日前考核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测力碑亮起第七道金纹时，王虎阴沉的脸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他闭了闭眼，掌心残留着击碎测力碑防护阵时的灼痛，那种力量失控的感觉至今仍在午夜梦回时惊出冷汗。
沈师兄早！脆生生的呼唤破开阴霾，赵灵儿提着食盒从廊柱后探出头，杏色裙摆沾着晨露，这是用朝霞花蜜做的茯苓糕，能清心明......
话音未落，青铜编钟突然震响。
负责晨训的吴教习负手立于测力碑前，目光扫过沈云时带着审视：今日考校移形换位，两人一组。
人群默契地退开，沈云独自站在空地上如同孤岛。
正当他准备默念游龙步口诀时，浅紫色流苏擦过手背——赵灵儿提着裙摆站到他身侧，发间银铃随着动作叮咚作响：请师兄指教。
藏经阁三层的星象仪投下斑驳光影，秦瑶将最后一块玉简按进凹槽，墙壁突然浮现三十六幅阵图。
她指尖抚过其中残缺的测灵阵，朱砂在宣纸上勾出篡改痕迹：阵眼处的貔貅纹被替换成饕餮吞天图，正是测力碑失控的关键。
秦师姐又在研究古阵？当值的蓝袍弟子凑近时，她不动声色用《九宫阵解》盖住图纸，听说昨夜毒瘴林的守山犬狂吠不止......
话未说完，楼下突然传来喧哗。
秦瑶推开雕花木窗，正看见赵灵儿拽着沈云衣袖穿过紫藤花架，少女发间银铃在阳光下碎成点点星辰。
她捏着阵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昨夜用星轨术推演的画面突然浮现——测力碑裂缝中残留的赤磷晶粉末，分明带着王家特有的虎纹刻痕。
暮色染红飞檐时，秦瑶在药庐后的槐树下截住送药童子。
装着赤磷晶残渣的琉璃瓶在暮色中泛着血光，瓶底隐约可见半枚虎头徽记。这是从王师兄房里......药童话音未落，秦瑶已将沉甸甸的灵石袋塞进他手中。
月华浸透窗棂时，沈云盯着掌心血痕出神。
白天的银丝网在他手臂割出十七道伤口，赵灵儿包扎时偷偷抹眼泪的模样挥之不去。
窗台突然传来轻叩，青瓷瓶滚落床榻，里面装着半块刻有虎纹的赤磷晶，还有张字迹娟秀的笺纸：寅时三刻，测灵殿。
更漏滴到第三声时，沈云在殿后看见两道身影。
赵灵儿提着琉璃灯蹲在阵眼处，灯影映出她鼻尖细汗：秦师姐说测力碑的阵纹被改动了三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秦瑶突然拽着两人隐入梁柱阴影。
王虎带着酒气踹开殿门，手中阵旗插进东南巽位。
当暗绿色雾气从阵旗涌出时，沈云瞳孔骤缩——这分明与那日毒瘴林中袭来的蛊毒同源！
赵灵儿突然捂住嘴，琉璃灯映出王虎腰间晃动的玉牌，上面刻着被抹去半边的陈字。
陈家余孽。秦瑶用唇语说道，指尖在沈云掌心画出血蛊纹。
三年前陈氏因修炼禁术被灭门的传闻突然闪过脑海，沈云终于明白王虎眼中扭曲的恨意从何而来。
朝阳刺破云层时，戒律堂的铁索声响彻学院。
沈云站在测灵殿前，看着刑堂长老用窥天镜还原阵旗篡改过程。
王虎在镜光中扭曲成狰狞模样，腰间残缺的陈氏玉牌泛着血光。
罚入寒冰洞思过三月！戒律长老的宣判激起一片哗然。
沈云转头看向人群外的松柏，秦瑶正在给赵灵儿整理歪掉的发簪，晨光为她们镀上金边。
当赵灵儿举着糖葫芦朝他挥手时，沈云突然觉得掌心结痂的伤口隐隐发烫。
夜色降临时，沈云在药庐后的山涧找到独坐的秦瑶。
少女正在临摹残碑拓片，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后山禁地的瘴气每逢月晦便会减弱三成。
沈云捡起飘落的宣纸，上面绘着奇异泉眼，周围岩石布满睚眦图腾。
泉水在月光下呈现翡翠色，正是昨夜星盘中天枢位对应的方位。
他刚要开口，秦瑶突然用朱笔点住他眉心：戌时观星阁的占风铎响了一百零八声。
山风卷着枯叶掠过潭水，对岸禁地结界泛起涟漪，隐约可见泉眼上方的雾气凝聚成睚眦形状。
沈云按住狂跳的心口，那里残留着星盘共鸣时的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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