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欢置身于暗处,透过昏暗光线瞧着流瑾,陷入两难。
虽说自己与燕澜廷从未想过会因令王萌生谋反之意而取其性命,可倘若有朝一日危及自身性命,那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毕竟,自己与燕澜廷是同类。
在人生的信条里,可宽恕,但若对方是个不知进退,得寸进尺的,便唯有死路一条。
流瑾见其面色沉凝,久未作答,心下了然。
她双眸低垂,凄然一笑,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继而将其轻轻推开,望着那透过枝叶缝隙的缕缕金辉,洒落在朱红的朱墙之上。
此时,微风拂过满树繁花,刹那间,花瓣如雪飘落。
或许自己这一生就如同这花一般,稍纵即逝。
流瑾这般思忖着,她转头望向沈妄欢,眼底的苦涩之意难以遮掩。
“娘娘,我乃风尘之女,从未奢求任何,而王爷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念想。”
“若我去了绛国,却得知王爷死讯,定不会独活,如此娘娘也能放心让我去?”
沈妄欢紧抿唇角,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流瑾的眼底满是看透世间沧桑的清明。
她直视着沈妄欢那动人的美目,继而又道:“娘娘与我自是不同,陛下对您宠爱有加,可王爷与我仅有利用,但即便如此又何妨,我爱他便足矣。”
此言一出,不仅门外那的燕澜廷内心有所触动,就连屋中的沈妄欢也不禁为之动容。
燕澜廷看向一侧的司礼监:“徐臻,去令王府,传王爷进宫。”
守在一旁司礼监徐臻闻言,伏身,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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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过去,此时已是午时末。
位于帝都西部的一座府邸里,燕澜令坐于满是荷花盛开的湖中凉亭里,盘腿抚琴。
府上管家此时匆忙路过湖泊,正欲出门买些东西置办府上,谁知开门便见了公公。
“徐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面请。”
徐公公听闻府中传来的悠悠琴声,笑着摆了摆手:“麻烦通传一声王爷,陛下传王爷进宫。”
管家朝后院望了一眼,旋即让开一条道路,赔笑道:“徐公公,王爷抚琴不喜被人打断,您可能得等会儿。”
徐臻眉头微拧,但也没有法子,毕竟令王抚琴,不可打断已然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即使是当今圣上,亦不可打断,更别说自个儿了。
不过既然要等,自己倒不如借此良机探探口风。
正当徐臻正欲开口套话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徐公公,徐公公,大事不好了,陛下突然倒地不起,您快回宫瞧瞧!”
话落,便见一身穿黑色宫服的小太监,扶着帽子,张牙舞爪的疾步朝着令王府跑来。
徐臻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院中望去。
希望此事与王爷无关……
否则就算是王母娘娘来了,也没人能救的了他。
“既然王爷不得空闲,那咱家便先行回宫了。”
徐臻言罢,转身看向身后的小太监厉声道:“还愣着作甚,快快随咱家回宫!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将头压低,旋即紧跟徐臻步伐,朝皇宫方向大步走去。
瞧着徐臻远去的背影,管家背着双手冷笑一声,随即转身朝后院走去。
此刻,轻缓琴音戛然而止。
燕澜令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继而换了首曲调极快的曲子弹奏起来。
从门外走来的管家侯在一旁,直到琴声末了,才走上前去将方才见闻一一告知。
“呵,没想到第一个对燕澜廷出手之人,是无妄宫的那位。”
燕澜令将琴放于一旁的而后起身走至茶岸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淡然道:“不过,我这弟弟怎会像那凡夫俗子般轻易放倒?好戏才刚刚开始。”
管家闻言,眸光一沉:“王爷意思是……那燕澜廷并未真正中招,而是在演戏?”
燕澜令放下手中的茶盏,笑而不语。
这无妄宫乃七国最大威胁,第一杀手组织不过是表象,在这些年,他其眼线安插遍地都是且难以清剿,棘手的很。
除此以外,更是以角斗名义诱人下赌,欲图从而渐渐架空王权,一统天下。
如今他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公然挑衅,而自己这弟弟假装昏迷,其中定有玄机。
不过,无论如何,不管他们如何斗,这收益始终都是自己。
燕澜令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管家说道:“对了,最近引星楼可有动静?”
管家一怔,看向燕澜令,面露难色:“王爷,如今引星楼的妈妈一死,管事之人乃今疏姑娘,还有…流瑾姑娘此时在皇宫。”
此言一出,燕澜令有些诧异。
“她不好好待在引星楼,去那里作甚?”
如今自己虽明面上与燕澜廷交好,但以朝廷之上燕澜廷所举看来,他已然猜出将军乃自己麾下之君。
他此时未动自己,想必不过是,以动应万变罢了。
只要自己稍有动作,恐怕这王府便会被围住。
自己近来不再前去引星楼见她,亦是怕燕澜廷发现她与自己关系匪浅,对她不利……
可如今她怎会突然去了皇宫?
不知燕澜廷可有为难她?
许是放心不下,燕澜令抿紧唇角,心里几番斗争后,这才决定去引星楼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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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星楼,歌舞升平,曲调欢快,宾客迎门,座无虚席。
今疏一袭黄色华丽纱裙站于,手持青色折扇于高台,花瓣从天降,唱着出自引星楼远近闻名的《情非》曲子,一边舞着。
“朱楼红门迎客来,娇儿舞裳把歌踩……引星情深暖夜台。”
台下,尽是慕名而来的公子,不断自怀中掏出珠宝,或者银两抛向她。
一曲舞末,掌声如雷贯耳的响起。
今疏以扇遮颜,缓步走至台下,打量四周后,瞧见了门外的燕澜令,眸光一闪,朝着他走去。
“王爷,今儿乃上祈节,可否赏光与奴家一同到后院为民祈福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