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驿站,浴房。
“把柳如意叫来。”
“是……殿下。”沈飞舟愣了一会儿,立马提着木桶跑开。
铜制浴盆,水汽氤氲,如梦如幻。
鹤之颜垂眸,把胳膊搭在浴桶边缘,升腾的水汽漫过浴桶边缘,将地面洇出一片温润的水渍。
纸窗上闪动着昏黄的烛影,鹤之颜斜倚桶中,墨发松松挽在竹簪上,几缕湿发贴在颈侧。
听到一丝响动,抬眼。“进来。”
脚步声随着步子数变多而变大,“殿下,找小女有事?”
“替吾沐浴。”鹤之颜指尖拨弄着水面漂浮的茯苓,眸光似寒潭。
“小女惶恐。”
“你有何恐的,连刺客都能杀,还怕替吾洗身。”
“殿下,小女只是怕自己手笨,伺候得不好,惹殿下恼怒。”
“你再推辞,吾才会恼怒。”
“殿下息怒,小女这就为殿下沐浴。”
柳如意接过小木瓢,舀起一汪热水,轻轻淋在鹤之颜的脖颈处,水珠顺着肩线滑入水中。
“可否告诉吾,你肩膀上的伤,是怎样留下的?”
“这……”柳如意的手抖了一下,木瓢荡落的水珠砸进水面,激起涟漪。“殿下为何会关心小女身上的疤,那已是过去的事,小女也记不得了。”
柳如意伸手摸了摸肩膀,眼前浮现出,一个彪形大汉往自己肩膀上放烙铁的痛苦回忆。
“不想说,便别说。”
鹤之颜闭上眼睛,臂弯处的青竹浴巾半垂入水,边缘所绣的云纹被水浸透,晕成一片淡青云影。
柳如意未搭话,舀起热水淋在鹤之颜的肩上。细看才发现,竟有一丝血痕。
“殿下!你受伤了……”
“一点擦伤而已,无需大惊小怪。”夜风拂过纱帘,将案头沉水香的气息,卷入浴间。“你嫁入太子府后,亦要日日为吾沐浴,可愿意?”
“为自己夫君沐浴,何来愿意,本是应当的事。”
“哼,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有你哭的。”
鹤之颜想到某些事情,不由喉结随呼吸微微滚动。
“再过不过肌肤之亲。”柳如意的指腹沾上香料,然后轻轻涂抹在鹤之颜的胸膛上,脖颈上。那温热在指间晕开,像无数小虫子,顺着臂膀爬上柳如意的胸口。
“肌肤之亲……也不怕?”鹤之颜侧过头来,指尖轻轻掠过她耳畔碎发。
见柳如意神情慌乱,鬓发微颤,似笑非笑。
“不……怕……”
“恐怕是不,怕!罢了,你我本无情爱,又何谈情爱。更衣吧。”
鹤之颜浴罢起身,柳如意闭着眼睛递来雪白中衣。
“把眼睛睁开。”
“小女怕扰了殿下玉体。”
“睁开。”
“那小女便有所冒犯了。”
柳如意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鹤之颜穿着另一家中衣,慢条斯理的系着腰间玉带,周身萦绕着雪松香气。
“也不知你在胡想什么,吾的玉体岂能随便给你看。”
“小女惶恐。”柳如意埋下头,双手合十。
“走吧,侍奉吾睡觉。”
“睡觉?!”
柳如意的瞳孔猛地收缩,后退半步,鬓间步摇晃动得厉害,珠串相撞发出细碎脆响。
没一会儿,便到了厢房。
沈飞舟恭恭敬敬的把门关上,吩咐把门的侍卫。“不可怠慢,好生看守。”
“是,大人。”
“今晚月色真美。”看了眼昏暗而不带一丝星光的夜空,一脸坏笑的跑开。
柳如意见雕花木门被关上,连忙拿起桌上的青花瓷茶盏。
“殿下吃杯茶。”
“大晚上饮茶,是想吾辗转反侧度过难眠之夜?”
柳如意放下茶盏,上前去把竹帘放下,遮住纸窗上的守卫影子。
东墙的朱漆衣柜上,一对泛着锈迹的铜环拉手,映着烛火,忽明忽暗。
“柳如意,你别在吾面前晃来晃去,看着烦。”
“既然殿下觉得烦,那小女告退,不打扰殿下酝酿睡意。”
“过来!”鹤之颜一伸手,拉住柳如意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拉拽。
烛火在衣衫带来的风中晃了晃,将两人重叠影子染得发烫。
鹤之颜附下身,将嘴落于柳如意唇前。
“殿下!不可!”柳如意推开鹤之颜,后退时臀尖抵到木桌,茶盏倾斜发出声响。
鹤之颜忽然伸手按住她腰侧,“既要嫁入太子府,却与吾这般生疏,叫旁人何以信服。”
“殿下之意,这驿站内有细作?”柳如意才回过神来,自己与太子并无太多交际,两人的一切都是权谋交易。
纵使自己沉鱼落雁,太子也不可能对自己一见倾心。
“先是道路坍塌,再是刺客来袭,怎能这么赶巧?”
鹤之颜把柳如意攥紧的手轻轻按在桌檐上,喉结滚动着凑近,刚要碰到她颤抖的唇瓣时,便停住。
“真是危机四伏,处处有险。”
忽然柳如意侧身而视,发现有人在偷听偷看,于是连忙迎合上去,吻住鹤之颜的唇。
霎那间,一直造势的鹤之颜,给活活愣住了,眼睛瞪得极大。想要挣脱的手,却被柳如意死死扣住。
炉子升起的白烟,在两人之间蜿蜒穿梭,直到柳如意松开手,他才后退半步,带着一丝怒意。
“你干什么!竟敢亲本殿!刚才真是好一番欲擒故纵啊,装矜持!”
“殿下,”柳如意轻声耳语,指了指窗户。“隔墙有耳。”
鹤之颜才猛然回神,喉结滚动着,目光从柳如意泛红的脸颊游移到自己手上。
“天色已晚,歇息吧。”
窗外传来脚步离去的声响,两人才放松了警惕。
“殿下恕罪,小女方才有所冒犯。”
“那可是本殿,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话罢,鹤之颜便转身而去。坐上床榻,放下床帘。欲言又止,却又端着袖口轻咳两声,眼尾悄瞥向柳如意。
“小女也是。”柳如意一口吹灭烛光,睡到鹤之颜身边,像在马车内那样,乖顺的躺着。
“本殿好累。”
话音刚落,鹤之颜便睡过去了。
柳如意侧身而卧,那细声的呼吸像羽毛扇一下下扫过心尖。
想往床沿再挪半寸,又怕榻板的吱呀声吵到鹤之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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