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狂兽之神艾维斯,初见戴沐白骨肉消融之状,非但不见慌乱,竟自痴了也!只口中呓语般喃喃道:
“莫不是……莫非当真……”他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激越,气息已是急促三分。
倏然间,这尊神明爆出惊天狂笑:
“哈哈……定是如此!合该老子搏上一场!小子,你定要给老夫撑住了!这般造化千载难逢,若挺得过去,待你神位加身,这重塑的宝体自有天大的好处予你!”
说着眸中精芒四射,“化骨涅槃!竟是化骨涅槃!好个罗刹神,老子倒不知该恨煞你,还是该作揖谢你!”
但见他面上凝重哀戚之色顿扫,唯余狂喜如沸,直欲冲破天灵。
那张英武面庞,竟如金菊怒放,光彩粲然。
光茧之内,戴沐白正受着凌迟碎剐之苦,乍闻此言,痛意稍滞,目中透出惊疑——化骨涅槃?好处?
“此中玄机日后再叙。”狂兽之神急急敛了心神,音犹微颤,“你只需知道,熬过此劫,即刻便启传承!届时莫说那罗刹传人,便是阿猫阿狗也由得你捏圆搓扁!”此言直如金钟撞心,分明是诱惑之语。
果不其然!戴沐白闻得“即刻传承”四字,双眸如燃神火;
再听“虐杀罗刹”,胸中一股灼灼战意混着求生之念轰然冲霄!
霎时间,那噬魂啮魄的剧痛竟似轻减三分!
人道是,心志如铁铸,万劫亦等闲!
狂兽之神观其形神,心头巨石落地。
蓦地虎目圆睁,伸指如戟,狠狠点向眉心传承神印!
“嗡!”神念所幻之身影骤然虚淡数分。
只见一滴浓稠如熔金的褐金色血珠,颤巍巍自额心分离——此乃神明心血,玄机莫测,足令白骨生肌,枯木回春!
昔年唐三曾以海神心血夺大师于阎罗殿前,前时又以神血续戴沐白残喘。
然唐三神力本源相异,终不得根治其疾。
褐金血珠甫现,整座传承神殿神光鼎沸!如万鲸吸水,浩瀚神力疯涌灌注于血珠之内。
狂兽之神却不急打入,反朝着光茧一声暴喝:“忍住了!”
话音未落,一股较前更凶悍十倍的洪荒神力,如天河倒灌入戴沐白四肢百骸!直冲得灰紫邪力节节溃败!
前时犹恐损其肉身,今番既知是化骨涅槃的泼天机缘,艾维斯再无顾忌。
但见神力过处,戴沐白血肉如雪消融,腰胯之下尽成脓水飞灰,连膝盖之下白骨亦作齑粉散去,其中邪祟自随尘灭!
眼见那要紧处亦将湮灭,戴沐白魂体面上忽露古怪窘色。
“呼!”虚幻灵体长吁一口无质之气。
恰在此时,狂兽之神瞥见他这般形状,凝重之色顿作戏谑,拍腿大笑道:
“哈哈……小子安心!那话儿且能重长出来!更胜前番。”
戴沐白痛得眦裂发指,仍强翻一记白眼。待听闻“重长更胜前番”,心念忽转——倒也不差!
经此一谑,一人一神皆稍舒心。
随着光阴流转,戴沐白躯干四肢尽化乌有,唯余头颅悬浮。
正自胆寒之际,狂兽之神屈指一弹,那蓄势已久的褐金血珠飞射而出!
奇景骤现!戴沐白魂眸生辉处,只见足骨复生如笋节拔,筋络血肉随之疯长!
新骨褐金流溢,唯新生肌肤竟欺霜赛雪。
那物果应言重生,戴沐白初时尴尬,旋即化作泼天喜意——前辈诚不欺我!
痛楚尽去,神思浮动……若教竹清见得此更加壮硕之物……咳咳!
那厢狂兽之神觑见此景,面皮竟罕见地一僵——早知如此,倒盼绝神封印珠也赏我一颗尝尝!
此后光景,端的惨烈。
戴沐白骨肉每至尽灭边缘,便有一滴神血贯入,生肌长骨;
复又消弭,重铸金躯……此番生灭轮回之苦,岂是“痛彻骨髓”可道尽?
看那戴沐白宝体溃散九回,狂兽之神连抛九滴心血,周流轮转无休……
流光飞逝间,传承神殿外却是别样光景。
唐三垂目凝思,恍若入定;千仞雪凝睇他丰神俊朗之容,勾起前尘苦涩;
罗刹神眼珠滴溜转动,显是暗藏奸谋。
值此同时,斗罗大陆极东之地,险峰摩日处,一座光明神宫煌煌而立。
七道金辉氤氲的身影如临大敌,踞于祭坛之上,同望殿中浮空圣像!
那圣像前一面虚镜,映照出灿金空间中一绝色少女——非是旁人,正是前任武魂殿圣女胡列娜!
但见她双目紧阖,珠泪阑干,贝齿深陷朱唇,显在承受滔天苦楚。
“喀嚓…噗嗤!”刺骨离魂之声乍响,胡列娜樱口飙红,蓦然睁目!
那双曾映皓月的明眸,浸透哀婉追思。
她徐抬螓首,面上哪有半分承继神位的欣喜?唯余碎玉断肠般的落寞。
此刻七情之考已至第四关,前番“哀、喜、欲”三劫,竟处处皆是一个蓝发身影——杀神地狱中并辔浴血的唐银,为小舞剜心碎骨的唐三,甚或那荒唐春梦里缠绵的孽缘……光明神尊早言明,成神后须助战伐唐。
念此,芳心何其煎熬!
“第四劫…是爱么?”胡列娜泪落如雨,楚楚堪怜,“可我的爱,早葬在那一双蓝眸里了。唐三呵,你是我命里的煞星么?”
神殿镜像忽转!蓝金长发的青年执她柔荑:“娜娜!我心悦你。”
“好……”她笑着应声,泪堕金砖。
这幻境甘如鸩酒,痛似剜心。
话分两头。狂兽神殿外,罗刹神窥见唐三犹自闭目沉凝,眸中毒芒一闪!
电光石火间,他竟猝起发难,罗刹魔镰划破长空,直劈唐三天灵!
“嗡!”千钧一发之际,唐三胸口迸射万丈圣辉!煌煌金光化作寸许小盾,生生架住魔镰!
“铛啷!”金铁交鸣裂石穿云!罗刹神满面骇然倒卷而回,金盾旋即化虹归入唐三心口,杳然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