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节,那林越天周身光刃辉芒暴涨,竟如入无人之境,人与刃俨然合为一躯。
一股开山裂石的巨力当胸撞来,迫得他噔噔噔倒踏三丈青石板,足下砖石寸寸龟裂,深嵌脚印三枚,方才稳住身形。
风霜垂首观腕,只见腕上浮起一道赤霞也似的伤口,阵阵隐痛钻心。
此情此景,令他忆起往昔对阵昊天宗一个五十一级直系弟子之事。
彼时昊天锤悍猛如雷,却不似此刃这般刁钻霸烈,莫非此人武魂……念及此,一股寒意倏地爬上脊背,竟不敢再深想。
然则就在这喘息未定的须臾间,风霜忽觉异样。
定睛观瞧,那林越天竟弃了他,兀自对着天空舞动双臂!
动作大开大阖,宛如巨匠锻铁,刃风呼啸间竟带出圈圈金色涟漪。
此乃乱披风锤法,昊天宗秘传之功。
唐三曾破例授予林越天,盖因此等刚猛技法,附于光刃之上,比之昊天锤更添三分杀伐狠戾。
风霜不识此门玄妙,只一眼便窥破天机——此子在蓄力!
林越天周身金光汹涌如沸浪怒潮,气势节节攀升,周遭丈内的空气都为之扭曲震颤!
风霜心头大凛,这等威势,竟比昔年见老师风笑天施展“疾风魔狼三十六连斩”时更甚几分!
再说华恋涵与那两位魂宗缠斗。
虽有火莲早前警示,然华恋涵魂力高绝,更有数道绝技傍身,焉是他们能避?
其第四魂技时限未至,两名魂宗只得祭出毕生最强防御,惶惶然如临深渊,静待雷霆一击。
偏那华恋涵狡黠如狐,并不急于强攻,只以鬼魅身法忽隐忽现,刃光过处,仅在敌手衣袍留下一道道焦痕浅印。
她如潜伏的燎原星火,只待风霜动手破林越天之蓄势!
当风霜咬牙欲扑之时,华恋涵动了!
其第三魂环嗡然爆闪,“烈风凌空盘旋杀”!
刹那间,原本潜伏之地烈焰凭空爆燃,深红火光刺目欲盲,人影化作一道虚实相间的旋涡流火!
“风霜裂!”风霜亦暴喝,第五魂环光芒疾吐!
寒霜之气凝为巨刃,撕裂空气直斩流光!
便在此时——嗤啦!
一股熔金蚀骨的热浪猛然拍面而来!风霜骤觉浑身汗毛倒竖,是那隐身的烈风妖魂王袭至!
念头未落,异变又生!
酥麻之感似千万银针瞬间扎遍全身,随即剧痛排山倒海!视线登时雪白一片,唯见霹雳乱舞,雷蛇狂窜!
原是白月岚困住敌手后,觑准时机,一道“雷电封锁网”当头罩向风霜!
此乃其“第五魂技”,雷电凝丝成网,高压无匹!
风霜未及防御,魂力难凝,只得任那狂雷侵入四肢百骸,如万蚁噬骨,惨叫尚未及出口,眼前一黑便栽倒尘埃。
华恋涵见此,心下暗恼:“好你个白大姐!竟截了我的猎物!抢我人头,看我回头搅你一场好局!”
那两名魂宗见状方如梦初醒,悔恨交加,欲向己方魂王靠拢。岂料——林越天蓄力已毕!
那积蓄如火山磅礴之力的最后一斩,轰然朝两名魂宗横扫而出!
两人骇急,第四魂环同时点亮!
然魂技方凝半寸,林越天已欺至身前!
其岂止双手化刃?更具乱披风锤法带来的极致蓄力。
还有攻击、速度双双暴涨三成的逆天之效!
再得宁茜从旁助力,其身法之捷,同阶敏攻亦难望其项背!
两名魂宗惊疑不定,因林越天周身竟无一魂环亮起!
待那薄如蝉翼、凝练如实质神兵的光刃临体——“不好!”念头方起,撼天动地的爆鸣已直贯九霄!
巨响之中,那两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百丈余,血箭当空泼洒,砸上擂台光幕!
三月苦修,林越天已能将“乱披风”舞至五十四斩,此番只作三十六斩之势,其力亦非魂宗所能扛!
转眼间,四元素偌大阵仗,仅余两位魂王!
空中火烈鸟魂王火烈,骤感头顶炽热凝聚如炉,抬头时——华恋涵真身凌空,衣袂猎猎如火云翻卷!
“第二魂技——烈风凌空盘旋杀!”此技威猛处,直追当年马红俊之凤凰啸天击!
轰隆隆!
烟尘爆涌如怒潮,漫天流火碎金!
火烈眼前唯有烈焰焚天,一颗裹挟灭世之威的硕大陨星,自其头顶九霄直贯而下!
又是一声毁天灭地的爆鸣!
史莱克众人早已急退十数丈外,深知此技之凶戾,望向那陨坑中心的眼神皆带三分怜悯。
烟尘散尽,但见华恋涵从中拽出一具焦炭也似的人形,掷于场外,自有海神之光降临。
观战席上,押注四元素的看客们面如土色。
雷鹰魂王雷桓的脸色早已煞白如纸。
其悬于半空,周身气流却被华恋涵、奥钦、苏欣三人联手锁住!
谢浩钲眸光一闪,第一、第二魂环同耀——“重扣!覆盖!”其声若滚雷!
霎时,一个巨大无朋、污秽缭绕的铁桶凭空现世,如泰山压顶般将雷桓囫囵扣住!
紧跟着,秽物如瀑布倾泻而下,秽臭之气弥漫半场!
那倾泻而下的哪里是寻常垃圾?分明是无数残羹冷炙、腐殖污秽、陈年旧布朽物混杂的秽土浊流!
场外的玉天恒早已呆若木鸡,口中喃喃:“果真是他们……”
一旁陈水边奇道:“老师识得?”
“何止识得!”玉天恒苦笑,“十天前败我七人之阵,便是眼前这七人同款同源的武魂组合!”
眼前武魂雷同至此,终是逼他认清了残酷现实。
“这……”陈水边嘴唇哆嗦,面白如纸。
而那被秽物铁桶囚困的雷桓,早已力竭难脱。
雷桓在桶里连呛了两口馊水,喉咙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刚想骂娘,鼻腔就被腐肉混着烂菜叶的恶臭塞得严严实实。
他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结果脑袋“嗡”地炸开,眼前金星乱冒,直接瘫在黏糊糊的桶底晕了过去。
可那臭味比魂技还霸道,没等他昏迷半刻,鼻腔就被刺鼻的酸腐味刺得生疼,生生又把他呛醒。
他伸手想扒拉桶壁,指尖却戳进一团滑腻腻的烂海带,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还没等他吐出来,又是一阵恶臭涌来,脑袋一沉,再次栽进秽物堆里。
谢浩钲站在擂台边直皱眉——雷桓的魂力波动已经弱得快没了。
“再泡下去真成人彘了。”他嘟囔着打个响指,垃圾桶“嗖”地飞回掌心,桶里的雷桓早翻着白眼,嘴角还挂着半条发霉的萝卜丝。
擂台下观战的火舞,面覆寒霜,拽了风笑天便走。
全场死寂。
三魂宗四魂王的四元素精英,对上这史莱克之众,竟如土鸡瓦犬不堪一击,端的是单方虐杀!
裁判颤巍巍看手中计时魂导器——仅三分钟耳!
“史莱克……胜!”颤音刺破寂静。
七只手臂叠在一起,“必胜!”吼声裂石穿云!
其后七日,诸对手尽皆怯阵弃权。
缘由不止是黄金一代凶威赫赫,更因那能驱使秽土浊流御敌的“垃圾桶魂帝”令人闻风丧胆!
雷桓的前车之鉴明告诸雄:遇此等敌手,速速遁逃方为上策!
何况此赛区,除四元素外再无能集全魂王阵容之队伍。
巨大的魂力鸿沟令他们对史莱克二队都无力抵抗,遑论直面五魂王二魂帝的悍勇一团!
黄金七人这些日倒也落得清闲,随唐三往新建于云雾缭绕中的空中“唐门城”一行,更在山中自在盘桓两日,权作那段炼狱苦修后的恩赐闲暇。
归程取道天斗乡野,行于盘山曲径。
周遭低矮树丛绵密如障,难窥路外风光。
前引的唐三与小舞忽地驻足,相视莞尔,微微颔首。
唐三旋身对众小辈温言道:“你们且在此稍歇,我们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八人身影倏然消散于原地,实则是以瞬移之能匿于虚空,作壁上观。
马红俊略有忧色:“三哥,这般是否凶险?那两位可是魂圣……”唐三淡笑:“若连两个魂圣都招架不得,那这‘黄金’二字,不提也罢!”众人闻言哑然。
林越天转向谢浩钲:“老大,老师此言何意?”
谢浩钲嘴角微扬,目光却如冷电射向道旁密林:“既已至此,何必效那鼠辈缩首?”其声陡然拔高,穿林裂石!
嗤啦!
树丛暴分两道,人影如鹰隼扑落,挡于七人身前!正是火舞、风笑天!
谢浩钲眯眼打量,皮笑肉不笑:“呵呵,原是四元素学院的师长驾到,不知有何指教?”后方六人早已不动声色布好战阵。
火舞冷面如霜:“指教不敢当。汝辈辱我弟子,为师者,少不得要讨个说法!”
谢浩钲侧首,唇边笑意更浓:“埋伏道旁,意欲行那偷袭勾当?堂堂四元素院长,行事竟如此下作腌臜。看来……”其话锋陡然转厉,“尔等货色,不过是炉灰弃渣罢了!”
“放肆!”火舞闻言骤怒,身形欲扑,却被风笑天单手按住肩头。
风笑天眼中战意如沸浪翻腾:“我倒要看看,你们何敢出此狂言!”
他先前以精神力细探,只觉此方仅七子,焉知唐三一众正于九天之上俯视众生?
谢浩钲藐然扫视:“尔等,是要顶个偷袭宵小的名头与我乱战?还是像个堂堂正正的魂师,与我等堂堂正正一战?”
七道目光齐射而来,皆带睥睨之意。
风笑天怒极反笑,退后半步:“风笑天,武魂疾风双头狼,七十五级强攻系战魂圣!”
火舞亦昂首:“火舞,武魂火影,七十一级控制系战魂圣!”
她乃新晋魂圣,周身魂力涌动未平。
十四道魂环光焰腾起,煌煌威压如山岳盖顶!
谢浩钲依旧散淡:“名头便免了,左右心知肚明。开武魂便是!”
喝声中,三十七道魂环齐耀,汇成一股不屈战意,竟将先前的威压硬生生顶了回去!
此战艰难他心知肚明,甚至可能逼出他们的底牌武魂融合技……
风笑天脸色沉肃:“念尔等小辈,容汝等先出一招!我二人绝不运魂技相抗!”
此乃怒极之言,却也透出魂圣强者底蕴的狂傲——寻常魂王、魂帝之技,硬抗亦无大碍!
谢浩钲眼中精光爆闪:“当真?”
风笑天傲然颔首:“我以魂圣之誉担保!”
“得勒!”谢浩钲那嘴角一咧,恰似庙里偷了供果的猢狲,得意中带着三分狡黠,“第六魂技——垃圾流星雨!”
话音犹在空中盘旋,那风笑天并火舞脸上的傲色霎时崩碎!
只见谢浩钲头顶半空,墨绿色漩涡凭空暴涨,非云非雾,竟似那阴沟积年污秽开了闸,轰然倾泻!
好一场浊雨腥风:
数颗带鳞腥鱼头,裹着粘稠绿浆,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正正糊在风笑天那高挺鼻梁之上。
浆汁横流,直灌入口鼻。
风大魂圣双目暴睁如铜铃,魂力急催,七窍顿如铁铸泥封,将那要命滋味尽锁关外,一张脸憋得由青转紫,犹如酱缸里捞出一般,喉头咕哝作闷雷,分明是雷霆怒喝压成了腹中块垒,半个骂字也吐不出!
那银发早已被馊烂的浊浆打成了油毡饼,更有几片涨鼓泡囊的豆皮,紧紧黏在他英挺鬓角上,迎风招展似旗幡。
火舞那厢更是凄惨:
一堆黏腻如鼻涕虫的深绿苔藓物,带半桶酸腐汁水,扑棱棱直扣她如花面门,“噗嗤”溅起一朵浑浊水花!
此物甚是有趣,落地犹自弹跳三寸,竟扯出一缕半透明黏涎,藕断丝连,顽固地粘在她艳红唇边摇晃!
火舞但觉一股百味陈杂直冲天灵盖——“呕!”
这位火影魂圣登时弯成了煮熟的虾公!那酸腐气混着无可名状的滑腻触感,搅得她肝肠寸寸翻转!早间食的上好汤饼、时鲜果品,混着滚滚苦胆绿汁,“哗啦啦”喷泻一地,直把那山道石板蚀出几缕轻烟!
她周身腾腾的烈焰武魂,此刻却似烧着了的灶膛遇了油,“噼噼啪啪”乱爆小火星,欲要焚尽污秽,又恐污秽火炼成毒烟反噬,端的是进亦忧、退亦惧,只烧得小片焦糊,反倒蒸腾起一阵更为混浊难辨的诡异热雾!
更有无数破洞烂袜臭裹脚布,如雨打芭蕉般“噗噗”落下。
其中一只绣着“去脚气香袜”的猩红布袜,最是无赖,恰恰糊在了风笑天那镶金嵌玉、代表神风学院院长尊荣的亮银肩甲之上,随风翻飞!散发着不合名状的臭味。
路边一丛“七香草”,往日生得油绿喜人,此刻被那无形秽气一逼,眨眼间枝叶萎黄卷曲,边缘焦黑如遭魔火!
偏生一只傻乎乎的百年“穿林风狍”,伸着长颈在山坡上探头探脑窥视强者斗法。
鼻尖刚沾一丝恶风,狍脸瞬间皱成一团破布!
只听得“嗷呜”一声哀鸣,这傻狍子一个踉跄滚下山坡。
连那路边一块光可鉴人的顽石,只溅上几点污渍,便彻底失去光泽。
旁边一棵老藤蔓,竟似被这污秽熏醒了几分灵性,长长垂下几条枯须,颤巍巍“捂住”了主干上的老眼昏花。
史莱克阵中早有准备却也忍俊:
林越天早已憋得面皮涨红如蒸熟蟹壳,低声嘟囔:“谢老大此技……端的是斗罗大陆净街使者……那些环卫工有了谢老大,已经有一两个月没倒过垃圾了。”
苏欣不慌不忙,自百宝囊中摸出两支塞鼻草药(清香丸),分与众人,瓮声道:“风大院长那肩甲上的‘红袜子’……啧啧,怕不是某位治脚气的‘镇店之宝’?”
宁茜泪眼汪汪捏住鼻梁:“风院长头上那片黄豆……怕是我家厨房上月走失的泡豆……”
恰在此时,半空忽掠过一道金影!
原是只学舌的金刚鹦鹉,不知何方人士豢养,瞧见风笑天顶着一身“万秽朝宗”僵立如塑,扑棱翅膀尖叫道:
“噫!好一个‘屎’莱克魂技!垃圾驾到!嘎!”
风笑天:“……”
浑身裹满污物,七窍封闭,形同石雕。唯双目赤红如血灌珠玑,内里怒火恨意翻腾如岩浆鼎沸,只怕早把谢浩钲并那扁毛畜生在心头凌迟了千八百遍。
腹诽如雷:“谢、浩、钲!吾必雪此奇耻!还有那孽畜!!!”
山风呜咽,卷来阵阵不可名状之“香”气,只余火舞声嘶力竭的呕吐伴奏,间或飘过宁茜半真半假的哀叹。
那空中匿于云端的众人,观此一幕,纷纷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