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黄昏格外漫长，仿佛连落日都不忍离去。曾经郁郁葱葱的桃林如今只剩枯枝败叶，扭曲的枝干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水帘洞前的瀑布不再如银河倾泻，而是像垂暮老者的眼泪，断断续续地流淌着浑浊的水流。
孙悟空倚在斑驳的石碑旁，金睛中倒映着这片衰败的景象。石碑上齐天大圣四个字早已褪色，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落在碑顶，血红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叼着一截金色的猴毛。
阿菁靠在他身旁，青衣已被鲜血浸透成墨色。她衣摆处绣着的周天星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织女星最先熄灭，接着是北斗七星，一颗接一颗，如同被吹熄的蜡烛。
“大圣...”，阿菁的声音轻得像是风中飘散的蒲公英。她试图抬起右手，却发现手臂已经石化到了肘部。碎落的石屑在空中飘浮，每一粒都映照出灵山可怖的景象。
孙悟空的金睛刺痛。他看见大雷音寺的金顶爬满黑色脉络，那些脉络如同活物般蠕动，时不时渗出粘稠的液体。如来莲台下的八宝功德池里，沉浮着前八位取经人的头骨，他们的天灵盖上全都刻着戒字。
最骇人的是如来的金身——胸口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蜷缩着三只血红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映照着一个正在诵经的唐僧，而他们的九环锡杖顶端，全都挂着一个正在融化的紧箍。
“这是...？”
“灵山的真相。”阿菁艰难地抬起正在石化的右手，指尖划过虚空。石屑簌簌落下，在空中重组出兜率宫的景象。
八卦炉的八个卦位各钉着一位道祖，他们的白发缠在炉脚上，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丹液池沸腾着紫黑色的液体，里面沉浮着各种仙家法宝——太白金星的法剑已经锈蚀，二郎神的三尖刀断成三截，哪吒的混天绫染满血污
水帘洞前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吹得满地落叶沙沙作响。那些枯黄的桃叶背面，竟都长着细密的黑色纹路，仔细看去，分明是一个个微型的紧箍咒文。
“八卦...早已逆转...”，阿菁的右眼突然流下一行血泪，泪滴在半空凝结成冰晶，里面封印着玉帝最后的影像。
冰晶中的玉帝头戴残破的冠冕，十二道旒珠断了七条。他的声音直接传入孙悟空神识：“悟空，如来要的不是经书...而是...”
虚影突然剧烈晃动，现出凌霄殿的景象。殿柱上缠绕的不是金龙，而是正在腐烂的龙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玉帝被九条锁链悬在穹顶，锁链另一端分别连着如来的莲台、老君的丹炉和七位星君的尸骸。他的冠冕不断滴落紫微帝血，滋养着殿下奄奄一息的众仙。
阿菁突然抓住孙悟空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父王抽空紫微星核...只为在第十次轮回...留下变数...”
她的胸口突然裂开，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色晶石。晶石内部有星河流转，隐约可见三百六十五位星官正在结阵。就在孙悟空接过晶石的瞬间，整座花果山剧烈震动起来。
瀑布突然倒流，浑浊的水流中夹杂着猩红的血丝。水帘洞的石刻“花果山福地”正在扭曲变形，石屑簌簌落下，露出下面刻着的“无相魔窟”四个狰狞大字。洞口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结出的果实爆裂开来，里面跳出血色的小型紧箍。
桃林中的景象更为骇人。所有桃树同时剧烈摇晃，树干上裂开一道道缝隙，露出里面血红的木质。那些缝隙不断扩张，最终变成无数只狰狞的眼睛。成熟的果实纷纷爆裂，每个果核都化作一只黑色甲虫，窸窸窣窣地爬向水帘洞。
地面开始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这些液体自动组成第十次取经的路线图。更可怕的是，每一条路线都在不断变化，仿佛有生命般蠕动重组。
石碑上的“齐天大圣”四字被渗出的黑血覆盖，新刻的“十”字不断渗出粘稠的液体。孙悟空俯身查看，发现石碑基座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甲申-最终样本”。那些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过，满山枯叶沙沙作响。那些落叶背面，渐渐浮现出微型的天庭景象——被锁链束缚的玉帝、困在丹炉里的老君、以及正在灵山诵经的唐僧第十世。
孙悟空抬头望向月缺处，火眼金睛看穿表象。阴影里藏着半座炼丹炉，炉身上的刻度显示融合度已达九成；如来的右手正在从月亮背面伸出，每根手指都缠着法则锁链；最骇人的是月牙缺口处，隐约可见唐僧的第九世亡魂正在诵经。
突然，整个夜空扭曲变形，星辰排列成八个血色大字：“十世圆满，超脱天道”。那些星斗每闪烁一次，花果山的桃树就枯萎一分，水帘洞的瀑布就浑浊一度。
孙悟空握紧紫微晶石，发现里面浮现出新的讯息——这是玉帝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修改的第十次取经路线：
必须在五庄观推倒人参果树；
必须在火焰山杀死牛魔王；
最关键的是...要在灵山脚下亲手斩杀唐僧。
“原来如此...”孙悟空的金睛突然流下两行血泪，“这才是...真正的斗战之心...”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晶石，里面的星河正在缓慢逆转。三百六十五位星官的虚影向他躬身行礼，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在星海之中。水帘洞前，阿菁最后化作的星辉仍未散去，它们萦绕在石碑周围，在“齐天大圣”四个字上投下淡淡的紫光。
夜风呜咽，带来远方的钟声。那是灵山的方向，却不再庄严祥和，而是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仿佛千万个紧箍同时念咒的声音。钟声每响一次，花果山就有一株桃树轰然倒下，树根处渗出黑色的脓血。
就在孙悟空起身的那一刻，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整片天空如同被撕裂般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第一黑袍的身影从中踏出，周身缠绕着漆黑的法则锁链。
“实验体甲申-玖，你偏离了预定轨迹。”
黑袍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整座花果山剧烈震颤。枯死的桃树接连倒塌，水帘洞的瀑布瞬间断流，连那块斑驳的石碑都开始龟裂。
孙悟空的金睛刺痛，他看到第一黑袍的面甲下不是人脸，而是一片旋转的星河，每颗星辰都是一个被囚禁的仙人魂魄。
“滚出花果山！”孙悟空怒吼着举起金箍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紫微晶石在他掌心剧烈震动，爆发出耀眼的紫光。
第一黑袍缓缓抬手，一道漆黑的法则之力直射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紫微晶石突然炸裂，化作一道紫色屏障。屏障上浮现出玉帝的虚影，头戴残破的冠冕，十二道旒珠只剩三条。
“陛下...”孙悟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虚影。
玉帝的虚影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紫光与黑芒在空中相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当光芒散去时，孙悟空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
“不！”他挣扎着想要反抗，却听见玉帝的声音在神识中响起：“悟空，这是唯一的办法...让这一世的意识…沉睡...等待…最终的觉醒...记得…一定要记得…该做的…事…”
第一黑袍的面甲突然完全打开，露出里面旋转的星河漩涡：“错误修正程序启动，第十次轮回重置。”
孙悟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意识被压缩进紫微晶石的碎片中。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最后看到的是：
阿菁消散的星辉重新凝聚，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眉心；水帘洞的石碑轰然倒塌，露出下面刻着的“戌时三刻”四个血字；第一黑袍抬手撕开虚空，将他的肉身投入轮回通道...
当孙悟空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正跪在五行山下。头顶传来熟悉的诵经声：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这一世，取经之路重新开始。但在孙悟空灵魂深处，一块紫微晶石的碎片正在静静蛰伏，等待最终的觉醒时刻。
花果山的废墟上，第一黑袍的身影渐渐消散。他胸口的“甲申”编号闪烁了一下，变成了“甲申-最终轮回”。在他身后，倒塌的石碑碎屑中，一缕紫微星火仍在顽强地燃烧着...
（本章完）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