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的水面泛着不自然的银光，像是熔化的锡液。孙悟空蹲在涧边，金睛穿透蒸腾的热雾，看见水底沉着密密麻麻的阴影——那些都是前九世取经时，死在此处的生灵骸骨。
“师父，这涧水烫得蹊跷。”他故意用金箍棒搅动水面，棒身激起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冰晶，每一颗里都封存着残缺的记忆片段。
唐僧手持九环锡杖站在三步之外，第三枚金环正以反常的速度旋转。“当年佛祖割肉喂鹰，正在此处。”他的声音忽然空灵得不似人声，“你说是么，白龙？”
水面轰然炸裂。
一条白龙破浪而出，银白的鳞片下流动着黑雾。最骇人的是它额间那道金痕——本该是观音点化的印记，此刻却裂开成第三只竖瞳。孙悟空看得真切，那瞳孔里映照的不是倒影，而是正在灵山大雄宝殿诵经的如来！
“妖孽！”孙悟空暴喝一声，金箍棒横扫而出，却在即将击中龙首时故意偏了三寸。棒风掠过龙角，震落一片鳞甲。那鳞片在空中翻转，背面竟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正是紧箍咒的原文。
白龙长啸一声，涧水突然沸腾。无数水珠腾空而起，每颗水珠中都浮现一页佛经：
“第三世，流沙河畔，当诛卷帘将...”
“第五世，火焰山中，需噬牛魔元神...”
“第九世，灵山脚下，亲手为金蝉戴箍...”
唐僧的锡杖突然自行飞起，杖尖点在白龙第三只眼上。一道黑光闪过，龙身剧烈扭曲，鳞片纷纷剥落，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人形——那是个银甲青年，眉心嵌着片龙鳞状的紫微碎片。
“敖烈师兄？”孙悟空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如闪电劈开迷雾，灵台深处的晶石骤然发烫。他看见青年嘴唇蠕动，却只捕捉到几个残破的音节：“小心...经书...戌时...”
白龙重新化回兽形，温顺地伏在唐僧脚下。但孙悟空注意到，它的一只前爪正死死按着那片脱落的龙鳞。
夜深人静时，孙悟空假寐于树下。月光透过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当唐僧的鼾声变得均匀，他悄然起身，拔下一根毫毛化作替身，真身则掐着避水诀潜入涧底。
水下的世界寂静得可怕。
三百六十块石碑矗立在淤泥中，每块碑上都刻着不同版本的紧箍咒。最中央的石碑上，如来浮雕的掌心攥着玉帝的冠冕。碑林排列成八卦炉内部的形状，而炉心位置——
“这是！”
九根青铜柱钉着个龙首人身的青年，琵琶骨被梵文锁链穿透。柱底镇压着一缕熟悉的星辉，正是阿菁消散时残留的气息。孙悟空的金睛刺痛，他看见青年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
“敖烈...师兄？”
青年突然抬头，眉心处的血洞触目惊心。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串气泡。这时，孙悟空发现青铜柱上缠着的根本不是锁链，而是无数本微缩的佛经，经文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一根水草拂过他的手腕。不，那不是水草——是血色菩提树的根须！顺着根须望去，一株诡异的菩提树生长在碑林阴影处。树上的果实里，隐约可见蜷缩的星官身影。而在最粗壮的树根下，半截紫微令箭正散发着微光。
正当他要取那令箭，水中突然睁开无数双眼睛。白龙的第三只竖瞳在暗处显现，瞳孔中射出的黑光将水体染成墨色。千钧一发之际，胸前的紫微晶石突然炸裂，阿菁的虚影浮现。
“快走！这是如来的...”
阿菁的虚影被黑光击散前，指尖弹出一枚星砂，径直没入孙悟空眉心。无数记忆碎片轰然炸开——
锦襕袈裟内衬绣着周天星图
观音金身背后藏着十二双手臂...
最骇人的是紧箍内层的真相：三百六十五枚星钉，正将他的斗战本源一点点导入如来的莲台！
“嗬！”孙悟空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躺在树下。天边已现鱼肚白，而唐僧正站在他身前，锡杖尖端离他的紧箍只有三寸。
“徒儿做噩梦了？”唐僧的笑容慈悲依旧，但僧袍下摆多了片焦痕，正是昨夜被紫微星火灼烧的痕迹。
孙悟空装作懵懂地揉眼：“梦见被妖怪追赶哩。”他余光瞥见白龙正在涧边饮水，那片逆鳞已不见踪影。
启程时，孙悟空“不慎”将金箍棒落入涧水。棒身沉底的刹那，一道金光闪过，带走了那半截紫微令箭。而白龙渡涧时故意落后，将一枚龙鳞遗落在碑林中央——鳞片上用星火刻着“戌时三刻”四个小字。
当他们翻过山脊时，背后的鹰愁涧突然结冰。冰层下，三百六十块石碑正在无声移动，重新排列成某个阵法的雏形...鹰愁涧的水面突然映出灵山景象：如来从莲台站起，金身竟是由无数个紧箍拼接而成。而他手中把玩的，正是从白龙体内抽出的那枚紫微碎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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