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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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再耐心等等,皇上三刻前必定回来。”酉时刚到,王公公将浩烟接出宫,在皇宫西侧门静候东方寻检阅军队归来。

        从拐弯处飞来几匹马,领头的骑马人还没等马勒停,飞身下马稳稳当当地立在浩烟面前,身量魁伟,一身平民衣裳遮不住轩昂气势,他伸出手,面容虽沉静,然而眼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他看起来很愉悦。浩烟将手交于他,两人牵了手。

         那几个侍卫也下马步行,王总管着小太监把马牵回宫里去,他尾随在后待命。

        “我们走着过去。还记得在东门镇吗,陪你走了好久……”

        “记得……”浩烟低声说,心想你慢慢罗织情网吧,我记得你的小气就行。虽这样想,东方寻的手很温暖,她不想抽出手。他的手也粗糙,手背几道旧疤痕,浩烟翻开他的手掌心,都结了厚厚的老茧,显然他从不停辍练习武艺。他们亲密时,她也抚摸过他身上几处伤疤,却从不问起来由。

        “陛下打仗时,都要身先士卒吗?”

        “锦川说给你听的吧?将不畏死,士兵才能视死如归。”

        “可现今不一样了,陛下身系万民,安危至关重要,不能等同一般将领。”

        “不妨。朕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吃醋!”

        “哎呀!”浩烟又羞又委屈,抽出手来,东方寻哈哈一笑,将浩烟拥抱入怀。

         “不许笑!”

         “不笑可以,你不准再生气。”

        东方寻握紧浩烟的手,继续前行。      

      他们走了二里多路,已到皇宫后面的三秋道观。

        在道观修行的长公主带着侍女们出来迎驾。她今年疾病多,特迁居于此修养。厮礼见过,长公主要设素宴款待帝妃,乘着空闲,东方寻陪浩烟来何千影房间探望。

        何千影已重梳发髻,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欲行礼,东方寻忙说:“何师父身体不适,免了礼。”

        浩烟上前扶起何千影,这才十多天不见,她明显削瘦,面无华色,精神短萎,行动有些虚弱无力。

        东方寻问宫女御医何时来,宫女回说:“每天有御医来瞧看,今天来过已走了。”

        何千影听闻这话不由瞧看那宫女一眼,那宫女仍旧面不改色地说道:“何师父比先前好多了。皇后娘娘派奴婢在这里尽心伺候,请皇上和昭容娘娘宽心。”

        说话间,何千影拿手帕捂嘴一阵咳嗽,一直到咳出一口血来才停止。浩烟又惊又痛,扶着师父坐下,东方寻踱步出去命人再传御医来。在院子里候命的小内侍即刻去了。

        东方寻回头示意浩烟好好与她师父聚谈,他踱步出了小禅院。

         浩烟屏退那两个宫女,倒水给师父喝,何千影说:“你坐坐就去吧,病人的房间不能久呆。”

       “我要陪你。”

       “别担心,我很快就康复。你和陛下一起来看我,我会好得很快。”

        浩烟听出话里有话,紧握何千影的手:“师父,对不起……我不该带你入宫来。我要送你走。”

        “去哪儿呢?离你越远越牵挂你。”

        浩烟首先想到的是公主府,很快排斥了,归途中锦川遭刺杀,虽说罪魁祸首是五哥崔有信,那锦川背地里与多少人结仇谁知道呢,很难保证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凶险,师父断不能托付她照顾的了。

        何千影看出浩烟沉思着,笑了笑:“你呀,居然把师父当小孩子看待了。这些天不见淏儿怪想念的……”

        “他开始调皮了,咿咿呀呀不知说什么。”

        两人说话时,何千影又咳嗽会,浩烟替她拍背,御医赶来了,请安问好后替何千影把脉诊治,说:“何师父吃了几天药没见好转,待我换种药方试试。”他提笔写药方,浩烟凑过来瞧看。

      王总管来请浩烟去用饭。浩烟只得去陪东方寻用晚膳。

      

        席间果真几样素食,几杯清酒,东方寻满意这样的安排。长公主又提出看一出皮影戏助兴,东方寻应允。

        一番准备,皮影戏上演,浩烟停著瞧看。

        只见一女人的影子缓缓被提上台,箫声起,操纵纸偶的人唱道: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接着戴着冠冕的男纸偶上场。

        浩烟不觉脊背生寒,他们什么意思,偏偏演这一出戏,暗讽自己在玉清宫的事吗?长公主虽然一脸的端庄祥和,怎么越看越像赵青溪似的!她一刻坐不住了,这份尴尬让她逃之不及。她借更衣的理由向东方寻告退会儿,偷眼瞧看东方寻,他似乎没从中嗅出什么来,喝酒看戏,仍一脸平和之气。

       更衣完回到席位,再也吃不下东西。皮影戏已结束,有人在屏风后吹笙。长公主命侍女给浩烟敬酒,东方寻说:“崔昭容身体不适,朕替她喝了吧。”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起身负手要走,长公主忙离开席位行礼说道:“皇上不再坐会儿?”

        “不了,朕还有事要做。”东方寻携起浩烟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厅堂。

         长公主十分纳闷:崔昭容在玉清宫与先皇不清不楚,难道皇上就这么算了?不但不杀她还不计前嫌纳她入宫,短时间里给她那么高的名分,难怪皇后不得宽心。那个从宫外带回的孩子,皇上也信了是自己的亲骨肉?那锦川为得巩固自己的富贵什么事做不出来呢?她连亲哥哥也出卖了!随便拉扯个孩子冒充皇家血脉有何难!皇上好糊涂!

       在长公主恭送中,东方寻和浩烟登车而去。

       浩烟坐于东方寻一侧,微微侧身不去碰及他的身体。她弄不明白东方寻的意图,玉清宫的事情她以为是前世的事情了,怎么忽然间又记忆鲜明?仿佛昨天才发生过。那恐惧、屈辱、无助,混成心灵深渊,她好不容易爬出来,就又轻易被人踢落进去。

        东方寻握了浩烟的手,沉声说:“我们重新开始,九娘你该信我。”

         浩烟转过头来,昏暗中瞧不清东方寻的神情,他果真放下了过去?处在微醺中吧?他的脸凑过来,闻到了淡淡的酒味,他确实处在微醺中……天哪!

       东方寻吻了吻浩烟的唇。浩烟伏在他的怀里,不甚娇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