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腥气顺着排水管爬上肖晨的鼻腔，他踉跄着扶住斑驳的墙皮，左手捂着腹部还在渗血的伤口。半小时前那场与变异犬群的厮杀让他精疲力竭，此刻连呼吸都像吞进了碎玻璃。暮色在坍塌的楼宇间流淌，将扭曲的血管状纹路镀上暗红，那些在废墟里蜿蜒生长的诡异组织，正随着晚风发出类似心脏搏动的嗡鸣。
呜咽声就是这时刺破死寂的。
肖晨猛地抬头，长刀从腰间滑落一半又被他拽住。街尾的白雾中，一道纤细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活人？他喉结滚动，干涸的嘴唇裂开血痕。自从七天前那场吞噬整个城市的异变，他再没见过完整的人类——那些侥幸存活的，不是变成浑身长满肉瘤的怪物，就是被寄生在血管里的猩红藤蔓操控成行尸走肉。
碎石在脚下发出咯吱声，肖晨强迫自己加快脚步。当他穿过第三个路口，冷汗突然顺着脊椎滑进裤腰。本该铺满街道的血管组织，在距离白影三米处突然消失，裸露出焦黑龟裂的沥青路面，就像被某种高温彻底灼烧殆尽。这种违和感让他想起三天前在医院地下车库的遭遇——那些浑身缠绕发光菌丝的人形生物，周身同样存在这种诡异的净化圈。
小姑娘？肖晨刻意放软声音，长刀斜指地面做出无害姿态。对方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垂落的黑发间渗出粘稠液体，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当那个声音响起时，肖晨感觉后颈的寒毛全部炸开——那声音像是把生锈的铁钉碾碎在铁锅里，又混着气泡破裂的咕嘟声：你是来帮助我的吗？
抬起的头颅让肖晨瞳孔骤缩。本该是右半边脑壳的位置只剩个黑洞，灰白色的脑浆正顺着参差不齐的骨茬缓缓滴落，在锁骨处汇成小溪。左眼至嘴角的伤口深可见骨，凝固的血痂间还嵌着半枚弯曲的利爪，暗红色组织里甚至能看到蠕动的细小肉虫。那双仅剩的右眼却清澈得可怕，虹膜中央浮动着诡异的金色纹路，像两枚正在运转的齿轮。
叔叔，你是来帮助我的吗？小女孩重复着，腐烂的嘴角裂开不自然的弧度。她起身时关节发出炒豆子般的爆响，白色裙摆下露出的小腿，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剥落，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青色血管。
肖晨后腰撞上翻倒的垃圾桶，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衣领处突然传来尖锐刺痛，被他收服的寄生体小黑正瑟瑟发抖地往他胸腔里钻——这个能吞噬变异组织的诡异生物，此刻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反手抽出藏在靴筒里的钢筋，尖端还沾着变异犬的黏液：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歪着头，仅剩的眼球突然开始高速旋转，瞳孔里的金色纹路扩散成蛛网：我好痛......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澈稚嫩，腐烂的右脸竟开始蠕动愈合，妈妈说只要找到活人，把他的心挖出来吃掉，我就能重新变成完整的样子......话音未落，她的脖颈诡异地扭转一百八十度，从背后伸出三根布满吸盘的肉须，闪电般刺向肖晨咽喉。
钢筋与肉须相撞迸出火星，肖晨就地翻滚躲开致命攻击。余光瞥见小女孩的身体正在膨胀，连衣裙被撑得四分五裂，露出布满孔洞的灰白色皮肤。那些孔洞里不断钻出细小的手臂，每只手上都握着半截生锈的手术刀。
小黑！肖晨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得寄生体从他心口钻出。漆黑如墨的液态生物化作尖刺，射向小女孩不断增殖的肉肢。趁对方稍作停滞的瞬间，肖晨握紧钢筋冲向那具诡异躯体——他必须赌一把，赌那个始终未变的、正在流血的贯穿伤，就是这怪物的弱点...
肖晨紧握钢筋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暗红色的血顺着扭曲的钢筋纹路蜿蜒而下，在焦黑的地面晕开诡异的曼陀罗形状。那具本该咽气的躯体突然抽搐起来，小女孩残存的右眼眨了眨，睫毛上还沾着凝固的血珠。
腐肉剥落的声音像老旧唱片的杂音，小女孩的裙摆已经完全被血浸透。当她仰起脸说出那句叔叔，你能抱抱我吗时，肖晨恍惚看见自己曾经辅导过的邻居家小女孩。那时的世界还有温暖的阳光，而不是现在这种永远蒙着灰翳的惨白光线。记忆中，小女孩会带着甜甜的笑容，捧着满分试卷来向他炫耀，扎着蝴蝶结的马尾辫在阳光下跳跃。
脖颈传来的剧痛让肖晨瞬间清醒。黑色怪物的獠牙深深嵌进血管，腥甜的血顺着下巴滴落。他这才发现小女孩残存的手掌里，不知何时长出了金属质感的机械结构，手术刀正泛着冷冽的蓝光。那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躯，而是精密的杀戮机器，那些天真无邪的表象，不过是诱捕猎物的陷阱。
心脏...心脏...濒死的呢喃混着汩汩的血泡，小女孩空洞的眼窝里突然弹出细小的摄像头，将肖晨惊恐的表情完整收录。当手术刀没入腹部时，他听见了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以及某种电子合成的笑声。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意识却异常清醒，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这场残酷实验中的小白鼠。
黑暗降临前，肖晨最后看到的，是废墟深处亮起的幽蓝光点。数以百计的小女孩从阴影里走出，他们空洞的左眼闪烁着数据流，洁白的裙摆下伸出蜘蛛般的金属关节。而在更高的楼层，某个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正在屏幕前冷笑，肖晨的生命体征曲线正在他指尖缓缓归零。那些机械造物整齐划一的动作，昭示着它们不过是被操控的杀人工具。
第79号实验体失败。面具人对着空气说道，全息投影里弹出鲜红的淘汰字样，启动B区净化程序，准备投放下一个。他的声音冷漠而机械，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个被称作实验室的城市里，像肖晨这样的实验品还有无数，他们的生命如同蝼蚁，随时可以被牺牲。
监控画面切换，新的实验场地已经准备就绪。街道上，又一个幸存者正在小心翼翼地搜索物资，浑然不知即将降临的厄运。而在城市地下的核心实验室里，银色面具人调出肖晨的实验数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果然，单纯的物理攻击无法唤醒隐藏基因，需要加大刺激强度。他喃喃自语，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新的实验方案正在生成。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一场新的猎杀游戏即将拉开帷幕。那些被改造成杀人机器的小女孩，正潜伏在各个角落，等待着下一个猎物上钩。而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是否还有希望的火种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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