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库的空气里还漂浮着青铜傀儡碎裂的残渣,林缚信单膝跪在满地碎片中,掌心传来的灼烧感像有活物在啃噬骨骼。
半块玉珏完全没入皮肤的刹那,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不是痛,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在灵魂深处翻涌。
阿信?苏绾的手撑在他腋下,指尖刚碰到他发烫的手背便触电般缩回。
她另一只手攥着便携式检测仪,屏幕蓝光映得眼尾发红,温度异常!
你体表温度正在突破42度——
话未说完,检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苏绾低头的瞬间,额前碎发被卷得乱飞——头顶的混凝土天花板正簌簌落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云层里翻涌。
大气层空间折叠!她瞳孔骤缩,检测仪投影出三维影像:青灰色云层被撕开蛛网般的裂缝,十二道暗红光柱穿透裂隙垂向地面,最中央的裂隙里,盘踞着团墨色阴影。
阴影舒展时,九颗蛇首同时昂起,每颗头颅都叼着块青铜残片,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淬毒的幽蓝。
那是...神农鼎碎片?林缚信撑着地面抬头,喉结滚动。
他能听见血脉里有个声音在嘶吼,像远古战场的战鼓,原来祖巫血脉是熔炉
话音未落,后背突然泛起灼痛。
他踉跄着栽向苏绾怀里,却见铜镜般的虚影在身后显形——白眉长须的老者手持药锄,正一下下凿着他后颈。
药锄每落下一次,皮肤下就浮现出更清晰的纹路:女娲补天图的金纹与巫族咒印的黑纹纠缠如蛇,在脊椎处交缠成漩涡。
李...时珍前辈?林缚信咬牙。
药锄凿开的不是血肉,是某种封印,每一下都让他视野里多出片段:焦土上的青铜巨鼎,赤膊的巫族祭祀将婴儿按在鼎口,血珠坠入鼎中时,鼎身浮现出与他后背相同的纹路。
熔炉需开,封印需破。李时珍的虚影开口时,药锄尖渗出青雾,小友莫慌,老叟在替你梳理血脉里的巫毒。他的声音混着草药香,像浸了温水的帕子敷在林缚信心口,灼痛竟缓了几分。
吼——
九头巨蟒的嘶吼震得地库玻璃全碎。
林老夫人跌坐在墙根,原本盘得整齐的银发散成乱麻,她盯着天空的巨蟒,突然跪行到林缚信脚边,枯瘦的手抓住他裤管:用熔炉之力!
用你的血引动阵法,就能...就能...
奶奶,你到底知道多少?林缚信攥住她手腕。
老夫人的皮肤冰凉,血管里爬满的黑色咒文正往手臂蔓延,之前说玉珏是启动钥匙,现在又让我当熔炉——
因为你是巫族血脉!林老夫人突然尖叫,眼角血丝迸裂,那鼎、那玉珏、这地库的阵,全是巫族当年布下的局!
他们要拿你的命当火种,重新连通洪荒残界!她指甲几乎掐进林缚信肉里,可你娘...你娘用命换了二十年缓冲期,现在只剩最后一步——
住口。
冷冽刀风擦着林缚信耳侧划过。
卫青的虚影不知何时立在他左侧,环首刀出鞘三寸,刀光映得林老夫人脸色惨白:此老妇所言半真半假。
若真如她所说,为何玉珏会反噬?他刀尖转向天空的巨蟒,那畜生衔着的是神农鼎碎片,而神农鼎主镇压,与巫族的吞噬之道相悖。
卫将军说的对。李时珍的药锄突然抵住林缚信心口,青雾顺着领口钻进去,小友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撕扯:一是巫族用来启动熔炉的咒印,二是你娘当年种下的...圣贤之气。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清亮,老叟方才在你血脉里挖到块残印——是医圣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篆文!
所以?林缚信感觉有热流从心口涌向四肢,原本被巫纹撕裂的经脉正在愈合,你们要我怎么做?
斩断巫族血脉!卫青的刀压下三寸,寒意顺着刀风渗进林缚信骨髓,这血脉是枷锁,是引洪荒异种入人间的灯塔!
不可!李时珍药锄一震,青雾裹住林缚信心口,血脉是熔炉不假,但熔炉既能炼毒,也能炼丹!
小友体内的圣贤气正是丹引——用你的血为媒,引巫毒反噬,就能烧了这破阵!
地库外传来玻璃爆裂声。
九头巨蟒的蛇信扫过街道,三辆停着的轿车被卷上天空,砸在地库外的围墙上。
苏绾突然拽住林缚信胳膊,检测仪贴在他后颈:体温49度!
你的血脉共鸣正在增强,那巨蟒的动作变慢了——它在吸收你的气血!
林缚信盯着掌心的女娲纹,突然笑了。
他想起三天前在老宅翻到的旧相册,母亲抱着婴儿时期的他站在青铜鼎前,背景里的鼎身,正刻着和他后背一模一样的纹路。
卫将军,李前辈。他伸手握住卫青的刀背,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淌,我娘用命换我活着,不是为了让我当逃兵。又转头看向李时珍,您说圣贤气是丹引——那我这熔炉,就炼他娘的个天翻地覆!
话音未落,他突然抄起脚边的青铜鼎。
这鼎他从小到大搬过无数次,此刻却轻得像片羽毛——血脉里的力量涌上来,托着鼎身飞向天空。
以祖巫血脉为炉!他仰天大吼,后背的纹路化作金红两色光流,缠上青铜鼎;
以圣贤之气为引!李时珍的虚影融入光流,药锄在虚空中划出药经符文;
以汉将刀意为锋!卫青的环首刀劈碎一片空间裂缝,刀光裹着鼎身直冲九头巨蟒。
金色光柱刺穿云层的刹那,整座城市的灯光同时熄灭。
苏绾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刺得她流泪——那光柱太亮了,亮得连九头巨蟒的鳞片都开始融化。
可就在光柱触及蛇首的瞬间,九颗头颅同时张开嘴,青铜鼎咔地裂成两半。
不——!林缚信踉跄着栽倒。
他能感觉到血脉里的力量被抽干,像有人拿勺子挖他的灵魂。
机会!林老夫人突然从地上窜起。
她原本浑浊的眼睛泛着妖异的紫,黑色咒文爬满整张脸,小信,别怪奶奶——半块玉珏被她狠狠插进自己眉心,巫族大人说过,只要用你的血养足玉珏,再用我这把老骨头当容器...
地库突然剧烈震动。
林老夫人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下凸起青灰色鳞片,指甲变成寸许长的弯钩。
她最后看了林缚信一眼,嘴角咧到耳根:你娘...是自愿躺进封印阵的...她求我护你二十年...可这世道哪有白吃的饭?
妈——!
苏绾的尖叫被巨蟒的嘶吼淹没。
林缚信跪在地上,看着林老夫人的人形彻底崩解,露出盘踞在地库角落的蛇尾——原来她早就是洪荒异种的容器!
咳...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黑血。
后背的纹路已蔓延到脖颈,镜子里的自己,左眼瞳孔竟变成蛇类的竖线。
阿信!苏绾扑过来抱住他,眼泪砸在他发烫的脸上,我们走,去医院,去...去你说的那个隐世家族的基地——
来不及了。林缚信抬头看向窗外。
远方的城市天际线上,十二根暗红光柱正缓缓升起。
光柱顶端,他看见青铜鼎的碎片悬浮在光中,每片碎片上都刻着和他血脉里相同的巫纹。
那是...十二都天神煞阵?他声音发哑。
记忆里突然闪过母亲临终前的话:阿信,若有一天你血脉觉醒,记住,鼎在人在,鼎碎...
轰——
又一道空间裂缝在头顶裂开。
林缚信被苏绾拽着滚向墙角,碎石砸在刚才他跪的位置,溅起火星。
他在混乱中摸到片冰凉的东西——是从母亲旧物里翻出的玉简残片,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阿信!抓住我!苏绾的手在发抖,但握得死紧。
林缚信盯着掌心的玉简,突然听见熟悉的药香。
他抬头,正看见李时珍的虚影在废墟中显形。
老医圣冲他眨了眨眼,药锄尖端点了点玉简,又指向远方的血光。
地库外,九头巨蟒的最后一颗头颅正在消散。
但十二道血光里,更庞大的阴影正在成型。
林缚信握紧玉简,残片上突然浮现出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阿信,若见此片,速去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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