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缚信的意识在黑暗里沉浮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灼热。
那热度从心脏位置扩散开来,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就像母亲生前给他捂手时的温度。
他喉咙发紧,记忆中十二岁的那个暴雨夜突然涌上心头——母亲用身体护着他躲在落地窗前,鲜血浸透了他的校服,可她还在微笑着说:“小信不怕,妈妈在。”
“小信,别怕。”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铜铃的轻响,在意识的最深处泛起涟漪。
林缚信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翡翠色的光海。
他悬浮在漩涡中心,二十道光柱像锁链一样穿透他的胸口,每道锁链的末端都缠着细碎的记忆碎片——有母亲的实验室,有十二年前被撕碎的日记本残页,还有二十年前家族会议上老人们争执的面孔。
“二十年前的翡翠契约……”他的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呢喃,那些碎片突然串联成完整的影像:年轻的母亲站在基因库控制台前,指尖按在青铜鼎碎片上,“是为了阻止巫族利用二十个空间裂缝……”
“嗤——”
药香突然钻进他的鼻腔。
林缚信偏过头,看见李时珍的药箱正悬浮在他身侧,檀木表面的暗纹泛着血光。
老医圣的白须被漩涡卷得四处乱飞,枯瘦的手按在药箱上:“小友,看族谱背面。”
林缚信这才发现,药箱表面的血光中浮现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林家祖祠那本族谱的背面,原本空白的地方爬满了扭曲的巫族符文,每个符文旁边都标着名字:林夫人(林缚信的母亲)、林正(刚被漩涡卷走的族叔)、林老夫人……直到最后一个名字,是他自己。
“阿信!”
如同一道风刃般的呼唤劈开了光海。
林缚信转过头,看见苏绾正逆着漩涡冲过来。
她原本温婉的面容此刻紧绷得像一把刀,腕间、颈间的翡翠首饰正在融化,化作半透明的绿色纹路爬上她的皮肤。
那些纹路从指尖开始,沿着手臂蔓延至锁骨,最后在她左眼下方凝成一片菱形鳞甲,就像某种古老兽类的图腾。
“你的祖巫血脉必须与我的翡翠能量完全融合!”苏绾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震颤,她伸出手,指尖的翡翠纹路突然迅速生长,像活物一样缠住林缚信的手腕。
林缚信被拽得一个踉跄,这才发现漩涡深处——每个裂缝的幽蓝核心里,都悬浮着半透明的人影:有白发的族老,有穿西装的堂兄,还有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正是他五岁时走丢的堂妹。
“是家族成员的意识投影……”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们被用来维持裂缝?”
“你母亲将翡翠核心分为二十份,分别注入家族血脉。”
一个沙哑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林缚信浑身一震,缓缓转过身——林老夫人正站在最近的裂缝边缘,她原本华贵的旗袍被撕成了碎片,颈侧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但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十二年前她替你挡下巫兽时,就把最后一份核心打进了你的心脏。”
她胸前的翡翠玉佩突然泛起红光,里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线条,就像某种生物的神经脉络图。
“这是巫族主神的意识图谱。”林老夫人咳出一口黑血,“他们想通过你的血脉,把主神意识注入现实……但你母亲留了后手。”
“后手?”苏绾的声音有些紧张,她手上的翡翠纹路已经覆盖到脸颊,“现在怎么办?”
“以‘阴阳调和’之法逆转巫族阵法!”
李时珍突然大喝一声。
林缚信感觉腰间一沉,老医圣不知何时将整瓶暗红色的药引灌进了他的嘴里。
那药汁苦得发腥,入喉后却化作一团暖流,在他的丹田处炸开。
几乎与此同时,他胸口的二十道锁链突然剧烈震颤,原本拽着他往裂缝里拖的力量,竟开始反向拉扯。
“成了!”李时珍的眼睛亮得惊人,“祖巫血脉属阴,苏小姐的翡翠能量属阳,小友体内的药引是调和剂!”
漩涡的方向瞬间逆转。
二十道翡翠光柱不再向外喷发,反而开始互相吞噬。
最左边的裂缝“砰”地一声炸成了碎片,接着是右边第三道、第四道……每炸碎一道,林缚信就感觉心口的锁链松了一分。
当倒数第二道裂缝消失时,他突然看清了漩涡的最中心——那半枚青铜鼎碎片正在重组,碎片上的纹路连成完整的鼎身,而鼎身上浮着的,竟是他母亲的全息投影。
“小信,妈妈的时间不多了。”投影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二十份核心必须合二为一……去太平洋海底,找苏绾的母亲。”
“轰——”
在最后一道裂缝关闭的轰鸣声中,林缚信手腕上的青铜印记突然灼痛。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印记里映出一片漆黑的海底——二十枚翡翠核心碎片正在重组,拼成一把雕满巫纹的钥匙。
钥匙下方,悬浮着一口翡翠棺椁,棺盖上的浮雕是苏绾的面容。
“阿信?”苏绾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
林缚信抬起头,发现她身上的翡翠纹路正在消退,额角全是冷汗。
他刚要伸手,就听见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声——是深海探测器的声音。
“嗡——”
探测器的蓝光扫过翡翠棺椁的瞬间,林缚信手腕上的巫纹突然刺痛,像被火烫了一样缩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看向苏绾,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眼神里浮现出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苏绾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事。”她的目光却又不自觉地落在他腕间的青铜印记上,像是要透过皮肤,看清里面翻涌的暗纹。
窗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缚信这才注意到,曼哈顿的天空已经恢复正常,帝国大厦的尖顶重新刺入云层,时代广场的霓虹又开始闪烁“欢迎”。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苏绾母亲的翡翠棺椁,比如太平洋海底那把正在成型的钥匙,比如他腕间还在发烫的青铜印记。
“回去吧。”苏绾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林老夫人需要治疗,李时珍前辈的药箱也该收好了。”
林缚信点了点头,转身时却又瞥见漩涡中心那半枚已经消失的青铜鼎碎片。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母亲声音的温度。
深海探测器的蓝光还在海底游弋。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平洋底,那口翡翠棺椁的表面,正随着探测器的接近,泛起一圈圈淡绿色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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