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晨雾渗进鼻腔时，林缚信睫毛颤了颤。
白纱帘被风掀起一角，晨光漏进来，在床沿投下团暖融融的浅影——那是苏绾的发顶。
她趴在他手边，发梢沾着几星金粉，像是昨夜祭坛崩塌时落上去的。
手指还攥着监测仪的导线，指节泛白，腕间那串翡翠串珠勒出红痕。
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泪，在阳光下细得像蛛丝。
他喉咙发紧，哑着嗓子想喊她名字，却先动了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
苏绾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被揉碎的石榴，眼底青黑重得能盛住半池夜色。
她整个人僵了一瞬，随即抓住他手腕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你终于醒了！
医生说你的气运透支到凡气境都保不住......尾音发颤，像被风吹散的线。
林缚信望着她眉间未消的翡翠印记——那是双生血脉共鸣留下的痕迹，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发亮。
他想笑，却扯动了胸口的伤，低低咳嗽两声：再睡下去，苏总该把医院天花板哭穿了。
你还笑！苏绾抽了抽鼻子，转身去按床头呼叫铃的手在抖，医生说你...
叩——
病房门被推开，陈静端着早餐托盘挤进来，发梢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从停车场跑上来的。
她扫了眼床上的人，托盘哐当一声搁在床头柜上：祖宗您可算醒了！
苏绾守了你三十六个小时，昨天护士来量血压，她低压才五十......
陈静。苏绾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林缚信顺着陈静的动作瞥向托盘，小米粥的热气裹着咸菜香飘过来，突然想起三天前苏绾蹲在他公寓楼下举着冰奶茶的模样。
他收回视线，摸出枕头下的家族通讯器——云鼎集团特制的设备，贴着皮肤就自动亮起全息投影。
太平洋海底的监控画面在床头展开。
崩塌的祭坛废墟里，一团黑影正顺着裂缝蠕动，像团被踩散又重新聚集的墨。
画面拉近时能看见，那黑影里缠着青黑色咒文，正沿着海底电缆往大陆架方向延伸。
巫族主神的残念。林缚信指节抵着下巴，声音沉下来，祭坛炸了但没彻底碾碎，现在顺着海底管网往上海渗。
苏绾的手指突然扣住他手腕。
她腕间的翡翠串珠烫得惊人，连带着他手背都泛起红：翡翠血脉在预警。她另一只手调出手机邮件界面，刘洋集团半小时前向国家专利局提交了新能源储能装置的优先权声明，他们的技术参数......她喉结动了动，和我们实验室三个月前泄露的那份草稿完全一致。
林缚信的瞳孔缩了缩。
他抬头看向窗外——原本晴好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阴云，阳光被遮得只剩边缘一圈惨白。
他伸手指向玻璃上倒映的电网：更危险的在这儿。通讯器画面切换成城市电网实时监控，蓝色电流里浮起若隐若现的青黑纹路，巫族咒文在顺着电缆蔓延，现在每度电里都缠着半道封印......
叮——
床头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整栋楼的灯光同时暗了两暗，接着啪地全灭。
走廊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混着护士的尖叫。
陈静的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起，一条新消息跳出来：苏绾，你的情人用尽气运保护不了你。
——刘洋
操！陈静把手机摔在床头柜上，这孙子早就算计好了！
林缚信闭了闭眼。
地底传来若有若无的共鸣，像是无数根银针在扎他的识海——那是巫族咒文与电流共振的频率。
他攥住苏绾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翡翠纹身还在发烫：刘洋把咒文植入了电网，现在整座城市的电力系统都是祭坛......
走！苏绾突然拽着他往门外冲。
她的翡翠印记暴涨成一片金芒，照亮了走廊里翻倒的轮椅和碎了一地的吊瓶。
黑雾正顺着通风管道涌进来，所过之处，墙面渗出青黑色咒文，连灭火器箱都开始扭曲变形。
林缚信咳出一口带血的翡翠碎屑。
他能清晰感觉到气运值在疯狂流逝，像被抽干的泉眼。去苏氏实验室......他拽住苏绾的衣角，我的气运还剩最后......
话音未落，苏绾眉间的翡翠印记突然炸开。
金光裹着黑雾将两人吞没，再睁眼时，他们站在一片混沌的意识空间里。
远处有团光雾在翻涌，隐约能看见二十年前的轮廓——
阿信！苏绾的呼唤混着电流杂音刺进耳膜。
林缚信伸手去抓那团光雾，指尖却穿透了虚空中的影子。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这是......
意识突然被拽回现实。
黑雾已经漫到顶楼直升机停机坪，螺旋桨叶片上凝结着青黑咒文。
苏绾的手还攥着他，掌心全是冷汗。
进去！她把他推进直升机舱门，自己转身去按启动键。
仪表盘的红光里，她眉间的翡翠印记比任何时候都亮，不管意识空间里看到什么......她回头冲他笑，发梢沾着黑雾的碎屑，等我回来一起解决。
直升机引擎轰鸣着划破黑雾。
林缚信趴在舷窗上，看见苏绾的身影被黑雾吞没前，抬手比了个三的手势——那是他们三天前约好的暗号：三小时内解决问题。
而意识空间里那团光雾的轮廓，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里：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抱着小婴儿，背后是座青铜鼎。
女人的脸被光雾遮住，却有句话清晰地撞进他心里：阿信，记住，翡翠契约的真相......
直升机冲破云层时，林缚信摸向颈间——母亲留下的玉佩不知何时发烫了。
他望着脚下被黑雾笼罩的城市，喉间的血腥气突然甜得发苦。
二十年前的画面，终于要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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