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晴一双杏眼瞪得浑圆。
“大,大师,你,你知道我要来?”
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张航的神色却是一片淡然,仿佛她只是一个迟到的访客。
他将面前那杯尚在冒着袅袅白气的茶盏,轻轻推向她。
“来了啊!坐。”
“这杯定惊茶,给你压压惊。”
陆雪晴的目光落在茶水上,那清澈的茶汤倒映着她苍白的脸。
她依言坐下,动作僵硬。
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瓷壁,那股暖意顺着指尖传来,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方才金水桥边的生死一瞬,如同梦魇,仍在她脑中疯狂回放。
大师那句“逢金莫入”,字字千钧,简直是生生将她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大师……”
她声音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还有一丝哭腔。
“我,我彻底信了!您是真正的高人!”
一口热茶下肚,暖流涌入四肢百骸,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总算稍稍安稳了些。
她将茶杯重重放下,郑重起身,朝着张航深深鞠了一躬。
“先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多有冒犯,还请大师恕罪!”
张航抬了抬眼皮,浅浅一笑。
“无妨,不知者不怪。”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闸门,瞬间冲垮了陆雪晴强撑的镇定。
泪水,终是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涌了上来。
她胡乱地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将压抑了多年的疑虑、悲痛还有无助,尽数倾吐而出。
“大师,我还有一事相求!”
“求您,求您帮我查明我父母的真实死因!”
她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沾染着化不开的悲伤。
“外界都说,我母亲当年是死于一场意外车祸,父亲悲伤过度,三年后也因病去世。”
“可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她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妈出事前,我爸的公司正遇到几个强劲的对手,明争暗斗。她一走,公司很快就垮了。”
“我爸……他身体向来硬朗,每天都坚持晨练,怎么会突然就病故了呢?”
她红着一双眼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旧的MP3,紧紧握在手心。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他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可我怎么都打不开。”
她将最后的希望,全部投向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这些年我一直想查,可我一个学生,人微言轻,根本无从查起。”
“大师,您神通广大,一定能看出其中蹊跷,求您帮帮我!”
说完,她深深低下头,双肩抑制不住地抖动,压抑的哭声在静谧的卧龙居内回荡。
张航正待开口,指尖微动。
卧龙居的静谧却被一道粗暴的力量骤然打破。
那扇被陆雪晴慌忙间未曾关严的木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冷风倒灌而入,吹得桌上的茶烟都散了。
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如鹰隼般在屋内一扫,便牢牢锁定了陆雪晴。
那眼神,冰冷、不善,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猎物。
“陆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其中个头稍高的男人开口,声音平板,不带任何感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有人想跟你谈谈,关于你最近特别喜欢多管闲事的问题。”
陆雪晴霍然抬头,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另一个矮壮些的男人发出一声冷笑,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认不认识不打紧。”
“重要的是,我们老板不想再看见你四处惹事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逼近一步,手不自觉地按向腰间,那里隐约有金属的寒光一闪而过。
空气瞬间凝固。
张航手中的茶杯在桌面轻轻一磕。
“笃。”
声响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直接敲在心脏上。
两个不速之客的动作猛然一顿,齐齐将凶狠的目光转向张航。
“卧龙居,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他的语调依旧平静,没有丝毫起伏,却多了一分不容侵犯的凛然。
“小子,识相的就滚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高个男人低吼一声,耐心耗尽,手已然探入怀中。
说时迟那时快,张航动了。
他并非迅疾如电,也没有带起任何风声。
只是一个错身,人已到了高个男人近前,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
手起,腕落。
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着一声被强行压抑的闷哼。
一枚黑沉沉的手枪已掉落在地,在木地板上滚了几圈。
高个男人抱着自己变形的手腕,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痛得面容扭曲,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矮壮男人见状,勃然大怒,怒喝一声便要扑上。
张航不退反进,看似轻飘飘一掌,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印在了他的胸口。
那壮硕的男人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暗劲透体而入,瞬间搅乱了五脏六腑。
他闷哼一声,双眼暴凸,身体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却怎么也吸不进气。
兔起鹘落,不过数息之间。
两个气焰嚣张的歹人便已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张航弯腰,拾起地上的手枪,随意在手里掂了掂,那冰冷的钢铁凶器在他手中,仿佛只是一个无趣的玩具。
他掏出手机,从容地拨了个号码。
“喂,李队吗?”
“卧龙居,来了两位不请自到的客人,劳你过来处理一下。”
挂断电话,他才转向早已目瞪口呆,彻底陷入石化状态的陆雪晴。
他淡淡一笑。
“小事,莫慌。”
陆雪晴怔怔地看着他,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谈玄论命,仙风道骨的风水先生。
转眼间,他便成了制敌于无形,杀伐果断的绝顶高手。
这巨大的反差,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眼前的危机虽然解除,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学校……是绝对回不去了。
那里不再是象牙塔,而是等着她的陷阱。
“大师……”
她声音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深深恐惧,还有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希冀。
“他们……他们是冲我来的。”
“我,我若回去,定然危险重重。”
“我能不能……能不能暂时在您这儿……求您庇护!”
她此刻的模样,发丝微乱,泪痕未干,苍白的俏脸上满是惊惧。
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无助的哀求,像一只在暴雨中迷途的小鹿,楚楚可怜。
纵是铁石心肠,怕也难以拒绝。
张航凝视着她,眸光深邃,不见底。
随即,他垂下眼帘,几根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微动,快得仿佛出现了残影,像是在飞快掐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颔首。
“嗯。”
他应了一声。
“你我之间,确有一段未了的因果。”
“你父母之事,也非同寻常,牵连甚广。”
“住下吧。”
“住下吧。”
这简单三个字,于此刻的陆雪晴而言,不啻天籁。
巨大的喜悦与前所未有的安心感瞬间席卷了她,双腿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她语无伦次,只会重复着这两个字。
张航抬手,指了指东侧一间厢房。
“那里尚空,你暂且住下。”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屋檐,看到了更遥远的天机。
“此事非一朝一夕可解。不过,你我在此相遇,便是天数。”
陆雪晴闻言,心中一凛,一股莫名的宿命感油然而生。
张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况且,我这卧龙居,也确实清静太久,是该有些‘人气’了。”
“你来了,或许能助我早日等到我要等的那位有缘人。”
等有缘人?
自己只是恰逢其会?
还是说,这所谓的“因果”与“有缘人”之间,另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玄机?
陆雪晴满腹疑问尚不及开口,窗外,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划破长空,尖锐而急促,打破了卧龙居暂复的宁静。
看来,今日的风波,还远未结束。
而她的人生,也因踏入这卧龙居,彻底翻开了波谲云诡的新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