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球。
三位数，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这就是我，林殊，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摄影师，全部的身家。
窗外是都市的霓虹璀璨，屋里却是即将被扫地出门的窘迫。
下周，房东就要来收三个月的租金，而我那台老掉牙的单反，快门声都透着一股有气无力，更别提更新镜头和灯光设备了。
梦想？
梦想在现实面前，薄得像蝉翼，一捅就破。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烟瘾犯了，却摸遍口袋也找不到半支。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干我们这行的，没名气就没饭吃，没好设备就更难出头。
恶性循环，我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泥潭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打开电脑，看着那些精心拍摄却无人问津的作品，还有邮箱里寥寥无几、报酬可怜的约拍咨询，一股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
难道我的摄影之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吗？
就在这时，门锁“咔哒”一声，申童回来了。
她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眼睛亮得像星星。
“林殊！林殊！告诉你个好消息！”她一把抱住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我通过海选了！那个全国模特大赛！我拿到复赛资格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申童，我的女朋友，一直梦想着成为一名模特。
她漂亮，有灵气，为了这个梦想付出了很多努力。
我挤出一个笑容，用力回抱住她：“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嗯！”她在我怀里用力点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们说我很有潜力，只要能在决赛拿到名次，就有机会签约大公司！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再为房租发愁了！你可以换最好的设备，想拍什么就拍什么！”
她的话像一道光，短暂地照亮了我心里的阴霾。
是啊，如果申童成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下一秒，更沉重的现实压了下来。
参加比赛，意味着需要置装费、培训费、路费……这笔开销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我看着她兴奋得泛红的脸颊，实在不忍心泼她冷水，只能把涌到嘴边的担忧又咽了回去。
“那……比赛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准备些什么？”我故作轻松地问道。
“下个月就要开始集训了，在那之前还要拍一组专业的模特卡，还有……”申童掰着手指头数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一点，显然她也想到了钱的问题。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林殊，是不是……压力很大？”
我拍了拍她的手，强撑着说：“没事，别担心钱的事，有我呢。你只管好好准备比赛，其他的交给我。”
嘴上说着轻松，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
送走依旧兴奋的申童，我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再次看向那个冰冷的银行余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逐渐清晰：去找器材城的张老板。
张老板是开摄影器材店的，我刚入行时在他那里买过一些二手配件，人还算随和。
我的计划是，跟他谈谈，看能不能先赊一部分设备给我，尤其是那支我垂涎已久的定焦镜头和两盏专业闪光灯。
只要有了这些“武器”，我就能拍出更高质量的作品，特别是时尚人像，这不仅能帮申童准备参赛作品，也能作为我的新作品集去吸引商业客户。
我甚至已经构思好了一套拍摄方案，场地可以找朋友借，模特暂时就是申童，只要设备到位，我有信心拍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第二天，我特意刮了胡子，换上最体面的一件衬衫，怀着一丝忐忑和巨大的期望，走进了张老板那间堆满各种“长枪短炮”的店铺。
店里弥漫着一股镜头布和电子元件混合的特殊气味。
“张老板，忙着呢？”我笑着打招呼。
张老板正低头擦拭着一个昂贵的镜头，闻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是小林啊，今天不忙，想看点什么？”
我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张老板，是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我尽量诚恳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经济上的困境，申童的比赛，以及我那个详细的拍摄计划，希望能用新作品打开局面。
我着重强调了只要有设备，我很有信心接到订单，到时候一定优先把款还上。
张老板一直耐心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等我说完，他放下手中的镜头，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开口：“小林啊，你的难处我理解，你的想法也不错。”
我心里一喜，以为有戏。
“但是……”他话锋一转，“赊账这个事，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这小本经营，压款压力也大。而且……说句实话，你之前在我这儿买东西，偶尔也有拖欠的情况，虽然最后都还了，但这信誉嘛……”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预想过被拒绝的可能，但当这盆冷水真的泼下来时，还是冻得我浑身发僵。
我试图再争取一下，语速都有些急促：“张老板，这次不一样！我真的有把握，你看我的计划……”
“计划是不错，但市场的事谁说得准呢？”张老板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生意人的现实和无奈，“小林，不是我信不过你的人品，是这个风险我担不起。这样吧，你要是真需要，我给你推荐几款性价比高的二手设备，价格上给你最大的优惠，你看怎么样？”
“……谢谢您了，张老板，我……我再想想。”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有多么沙哑。
走出器材城，外面的阳光刺眼得让我睁不开眼睛。
刚才还充满希望的计划，瞬间变成了一个笑话。
没有设备，一切都是空谈。
申童的比赛怎么办？
房租怎么办？
我的摄影梦，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绝望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彻底吞噬。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木然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本不想接，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问是林殊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晰干练的女声。
“……我是。”我的声音还有些嘶哑。
“您好，林先生。我是XX广告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我姓李。我们在网上看到您发布的一些摄影作品，觉得风格很符合我们一个客户的需求，想请您帮忙拍摄一组商业宣传照片。”
什么？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网上那些无人问津的作品？
有人看到了？
还要请我拍商业照片？
巨大的惊喜像电流一样瞬间穿过我的身体，把刚才的绝望和沮丧驱散了大半。
“商业……照片？”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李小姐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肯定，“是一个轻奢品牌的饰品推广，我们需要一组突出质感和时尚感的图片。您的作品里光影处理和氛围感我们很欣赏。”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血液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如果能接下这个单子，不仅能解燃眉之急，更是对我专业能力的一种认可！
“没问题！李小姐，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请问具体有什么要求？拍摄时间是？”我强压着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专业稳重。
“要求我们会发详细的文档给您。主要是时间比较紧，”李小姐顿了一下，说出了关键，“客户那边催得急，希望明天就能完成拍摄，后天早上交片。您这边……能安排吗？”
明天？！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像是被一桶冰水猛地浇下。
明天就要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再想到那台老旧的相机和几乎没有的专业灯光设备……要拍出符合轻奢品牌要求的质感和时尚感，我现有的这点家当，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拒绝？
那我将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
接受？
我又拿什么去完成这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握着电话的手心开始冒汗，李小姐还在电话那头等着我的回复。
我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灯已经开始闪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我必须找到设备，在明天之前，找到足以支撑起这场商业拍摄的设备！
时间紧迫，我该去哪里找？
找谁借？
一个个名字和面孔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又一个个被否决。
这不仅仅是一场拍摄，这更像是一场赌博，赌上我仅剩的尊严和未来。
我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