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从河里把云昙救上来后,自己因为受凉卧床休息了两天,这天恢复好了,又如往常一样来上陈夫子的课。
可他的脚步刚一迈进前厅,原本还在说话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投去目光。
“陆兄真是好本事,家里糟糠妻还没捂热炕头,转眼又搂上千金小姐的细腰。”王途弗故意拖长尾音,引得窗边几个学生窃笑。
陆砚的指节捏得发白,沾着墨渍的掌心沁出汗珠:“换作是你泡在河里,我照样会救。”
话音未落,后排传来“噗嗤”一声笑,有人小声嘀咕:“那可不,王兄若落了水,陆兄怕是要嘴对嘴渡三天气呢!”
“都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王途弗突然翻开《论语》,指尖重重戳在书页上,“我看陆兄倒是专往姑娘裙子底下钻。”
满堂哄笑中,陆砚霍然踢脚,条凳“哐当”翻倒,惊飞檐下两只灰雀。
“够了!”
陈夫子书童的铜铃在廊下炸响。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手里捧着的茶盘却稳如泰山:“陆砚,夫子让你去藏书楼晒书。”
他瞥了眼王途弗衣摆上的墨点,“王师兄的策论,夫子说重写。”
陆砚抓起书袋快步出门,身后飘来句压低的讥讽:“晒书时可当心,别把小姐的香帕夹进去了。”
陆砚刚进藏书楼,陈夫子就放下书问道:“救邱月的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弟子只是救人……”陆砚低着头,手指不停搓着衣角。
“现在全城都说你俩有了肌肤之亲。”陈夫子敲了敲桌子,“邱家是体面人家,这事儿必须给个交代。”
陆砚心里暗喜,脸上却装出愁容:“学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明日随我去邱家提亲。”陈夫子抽出一张红纸,“你既然碰了人家姑娘,就该负责到底。”
陆砚心中很高兴,但却搓着手,为难道:“可我已经娶妻了。”
“糊涂!”陈夫子拍桌子,“邱家有权有势,你那个乡下媳妇算什么东西?”
陆砚低头装可怜:“那我家那个怎么办?总不能休妻吧?”
“不休妻?你想让邱举人的孙女给你做妾吗?”陈夫子冷笑,“邱举人一句话就能让你滚出书院!”
陆砚盯着地板不说话,心里却算着邱家的财产。
陈夫子甩给他一张请柬:“三日后夏至,府衙里有个宴会,到时候城中各种名人士绅都会来,你穿体面点来!”
事已至此,陆砚还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他扑通跪下:“全听夫子安排!”
窗外的麻雀叽喳飞过,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穿上绸缎衣裳的模样。
清水村。
宋挽棠已经好多日没见到云昙了,听熟悉的人说,前些日子看见她拎着包裹去城里了。
宋挽棠觉得她应该是去找陆砚了,也就没多想。
这日她收到一张请柬,是青岩城府衙送来的,请柬上邀请她参加夏至宴。
想起原作里,她宋挽棠连青岩城都没去过,更别提参加府衙举办的宴会了。
宋挽棠将请柬小心翼翼的收好,想着应该是几个月前,她通知府衙剿匪,立了大功,所以才有赴宴的机会吧。
这头的她越活越有盼头,但躲在城外荒庙里的云昙可没那么如意了。
她正啃着从小孩手里抢来的大饼狼吞虎咽。
“你听说邱举人的孙女那事了吗?”
荒庙外,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路过时,说的话传进了云昙的耳朵。
“你是说一个杂役从河里救她上来,还嘴对嘴渡气那事吗?早就听说了,这事整个城里无人不知。”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那乞丐故作神秘,“听说邱家小姐是被人推下河的!”
“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有一朋友,当时就在邱小姐落水的河边小憩,他亲眼见到有个女子将人推下河的!”
云昙手中的大饼掉在了地上,但她顾不上捡起来,三两步靠近破窗边,急着打听后续。
“啊?真是世风日下。那你朋友可看清凶手的长相了吗?”
话音刚落,云昙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乞丐说到此处忽然酿跄了几步,急得云昙恨不得当场冲出去质问。
“不过啥?”
“昨日有几个衙役找他问话,随后便把他带进了府衙,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两个乞丐的交谈声越来越小,云昙呆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靠着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惨了惨了,那乞丐不会认出她了吧?
云昙越想越怕,现在的她十分后悔当时的冲动。
六神无主时,云昙的脑海中浮现出陆砚的身影。
“对!找阿砚,他一定不会眼看着我出事的!”
夜色蒙蒙中,云昙翻进了柳江书院。在偌大的书院里头,还真叫她一找便找着了。
“阿砚——”
云昙摸索进了陆砚的屋子,此时的他正悠哉的靠在椅子上打量那份能够改变自己身份地位的请柬。
忽然见屋子的灯火晃了一下,随后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朝自己扑来。
“哪来的臭乞丐!”陆砚抬脚便踹。
云昙撞到一旁的书桌,捂着胳膊委屈道:“是我,云昙啊。”
“阿昙!?”
陆砚不由得大吃一惊,下意识想去搀扶,却在靠近时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臭味。
陆砚停下了脚步,甚至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你怎么来了?”
云昙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不懂陆砚的嫌弃,还是她根本不觉得陆砚会嫌弃自己,朝着对方张开了怀抱。
“我总算找到你了——”
云昙涕泗横流抱住了陆砚,这些天她东躲西藏,身上冷,肚里饿,总算在陆砚这里寻到了温暖。
“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陆砚只感觉一股恶臭冲到了天灵盖,想推开云昙,对方却像粘在自己身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