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砚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中,宋挽棠脸上的笑意才倏然消失。
“蠢货。”
宋挽棠改变主意了,与其伺候讨好陆砚,以求他日登上大位后网开一面,不如直接让他死在山匪窝里,从此山高水长,无人再能将她怎样。
宋挽棠驾着驴车,悠哉的行驶在山野间。行至半道,她总觉得良心过意不去。
虽然在话本里,她和陆砚是生死对头,但归根到底,是她宋家对不起陆砚在先。
要她看着对方送死,宋挽棠还是觉得做不到。
她是人,不是话本里没有感情,冷冰冰的角色。
于是宋挽棠绕了个路,去城里报了官。直到亲眼看见衙役出动,她才放心的回了家。
宋挽棠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果陆砚命大,活着回来了,那念在她报了官救他的这个举动上,他日也会放过自己吧?
如果陆砚背运,真的死在了虎山上,那……
宋挽棠没有继续想下去,她是想活着,可不想害人。
到家天已经黑了,在赔了李叔家驴车的车费后,宋挽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重重的躺在了床上,几乎是挨到枕头的那一刻,她便睡着了。
梦里,十几年后她受尽虐待惨死的样子轮番出现。宋挽棠惊出了一声冷汗,第二日便发起了高烧。
陆砚还没有消息,家里没有其他人,宋挽棠拖着沉重的身子晃晃悠悠走到了井边。
她的嗓子因为昨日喊得太卖力而干哑,此时吞一口唾沫都觉得痛。
宋挽棠浑身无力,连想打水喝都没有力气,她累的出了一身汗,也不见水打上来。
这时,一双手接过她打水的绳子,替她打了一桶上来。
“陆砚?”
宋挽棠正惊讶于陆砚命大,转头发现打水的是云昙的弟弟云铮。
云铮十五岁的个头已经比宋挽棠还要高了,他递过一瓢水给对方,一开口也是沙哑的声音:“宋姐姐,我姐她……”
宋挽棠这时才留意到对方的脸色,只见云铮眼圈乌黑,显然是没睡好,发带也没绑好,整个人尤为憔悴。
宋挽棠接过水一饮而尽,又舀了一瓢,连喝了三瓢后,她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
“我听村里的人说了,你陪我姐找了一下午的人,又报了官去虎山救她,你的恩德,我云铮没齿难忘。”
说着,云铮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着泪光,“只是都一整晚了,官府那边也没个消息,我姐究竟是死是活都没个准话,我当心再这样耽搁下去,我姐她……”
“你是好人,能不能告诉我一些细节,我好自己去救她!”
云铮一想到姐姐生死未卜,便心如刀绞。
宋挽棠脑中迅速回忆起这个“云铮”,篇幅不多,只在云昙下落不明后来宋家闹过几次——因为陆砚告诉他,是宋挽棠耽搁了时间,才使得陆砚没有救下云昙的。
云铮的出现,在原作中只是作为代替陆砚搞臭宋挽棠名声的工具人,别的没有细写。
现在见了云铮,宋挽棠才发现他身上也有勇敢的一面——起码为了救姐,不惜亲自上山这件事就比大多数人勇敢了。
“那可是匪窝,你小小年纪不怕吗?”
“怕,但是再怕也得去!”云铮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起来,“爹娘已经去了,这世间只有姐姐一人和我是骨肉至亲,我就算再怕也得去。”
闻言,宋挽棠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羡慕云家姐弟俩的亲情,同样都是父母故去,云昙云铮还有彼此相依为命,而宋挽棠却只有自己了。
“我能体谅你,但很可惜,我这也没有更多的细节了。”宋挽棠见对方的神色黯淡下来,忍不住安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姐姐虽然暂时下落不明,但短时间内应该性命无虞,再说官府都出动了,你姐姐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不定你姐待会儿就回来了,所以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难道要以这副‘尊容’见她吗?”宋挽棠打气道。
云铮说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一直当做依靠的姐姐忽然消失,他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才会没有方向。
现在听到宋挽棠打气加油的话,云铮虽然心中还是忐忑不安,但好歹提起了精神。
人一有了精神,肚子就饿了,这不,云铮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他尴尬得捂住了肚子,宋挽棠却了然,云昙出了事,云家的大人定是去城里和官府商量事情,家中的小孩不会烧火做饭也是常有的事。
“多久没吃饭了?来姐姐家喝一碗粥吧?”宋挽棠反正也准备吃饭,而且云铮作为云昙的亲弟弟,在陆砚这儿也是说的上话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云昙真的遭遇不测,陆砚迁怒到她头上的时候,云铮要能出面替自己说几句话,或许她还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于是两人各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糙米粥,就这点腌渍叶饱餐了一顿。
“宋姐姐,你人真好,一点也不像阿砚哥说的那般……”
“那般怎样?”
云铮忽然闭了嘴,摇着头道:“没什么,反正你人好,好人都是有好报的。”
宋挽棠估摸着陆砚肯定不会说自己的好话,也没打算追问,于是顺着云铮的话笑道:“是,好人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