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神膏是十年前被废的方子，理论上根本不该在朝里再见。”
赵五头皮一炸：“那是谁动的？”
赵毅盯着药盏沉声说：“咱查‘净胎丹’查得快了，他们要换战场。”
“从‘命账’，改成‘人账’。”
“让你疯，弄你失语，然后说你心病，调你出署。”
“一手封你，一手栽我。”
“这是典型的旧药堂‘肃症法’。”
赵五张了张嘴：“那咱现在怎么办？敛神膏不是早就被废了么？谁还有？”
赵毅抬头：“所以要查。”
“今天，就从它入手——翻‘废药归档账’，查‘敛神膏’卷宗，看它当年到底谁批的，谁封的，谁转的，谁藏的。”
赵五挣扎着起身：“我还能动，我跟你一起查。”
赵毅眼睛都没抬：“你在这儿待着，把你那条命护好了，就是账上不亏。”
两个时辰后，赵毅出现在了尚药局外。
门口的人一看到他就头皮发麻，前几天刚在天台被点名，现在赵毅又上门，这哪是查账，这是砸场子。
尚药局副掌司迎出来，干笑两声：“赵副郎，大早的怎么亲临寒舍？”
赵毅开门见山：“我要你们过去十年所有废药卷宗——尤其是‘敛神膏’相关的，包括试制、调配、验方、流向。”
副掌司立刻摆手：“哎哎，这可不是我们管的，那是‘封药处’那边归档的，我们只是执行……”
赵毅打断他：“你执行药案前有没有验卷？”
“有没有在敛神膏封禁令下达后，还继续批‘神药类’方子？”
“有没有私底下将封禁类药，调往地方药司？”
副掌司脸都僵了：“这……这得查……”
赵毅冷声：“不急，我今天不查你。”
“我今天查——你们的人。”
“我要调‘三年前负责封药归档的尚药核吏’名册。”
“我要见你们调出‘敛神膏’那次的调剂命令原件。”
“我要看到那一纸‘药封备忘录’，上头谁签的名。”
副掌司哑了。
赵毅语气更冷：“你若拿不出来，我就亲自进你们封库。”
“太医院我都敢拆，尚药局我更不会让你这门口两层楼把我挡住。”
副掌司被噎得脸涨红，只能咬牙：“我去拿，我现在就去找。”
两个时辰后，卷宗送到赵毅手里。
他一页页翻，到了第六页，手忽然顿住了。
那页上写着：
【敛神膏·封禁调令】
日期：三年前冬月
状态：调往“西陵药试坊”
调令人：——（空白）
操作者落款：赵问河（已注销）
赵五凑上来一看，气得嘴都歪了：“靠！他们居然用你爹的名字顶签！”
“你爹三年前早死了，哪来的手签？”
赵毅盯着那行字，声音跟冰一样：“他们想把所有有毒的账，都塞回赵家头上。”
“这不是调药，是倒尸。”
“让赵问河继续背锅。”
赵五咬牙：“那咱现在怎么办？他们连死人都用来顶名了，你还怎么追？”
赵毅一字一顿：“就因为他们敢用我爹签名，我才一定要把这药翻到底。”
“我要让他们知道，顶名一次，赔命一次。”
“这药，再见世——我就让他们一个个陪着‘敛神膏’上命账。”
傍晚，赵毅亲自去了“西陵药试坊”。
这是太医院曾经试药用的外院，早就荒了，但官契没撤，里面人还在养药种、煎残方。
门口的管事见赵毅亲临，腿都软了：“副郎大人……您怎么来了？”
赵毅没答，只冷冷问了句：“三年前调来‘敛神膏’那批药呢？”
管事吓得直哆嗦：“在，在地库封着……没人敢碰……”
赵毅：“带我去。”
药库门口有一块木牌，写着“封药不可动，动者命割”。
赵毅站那儿看了会儿，说：“命，我来割。”
他一脚踹开库门，扑面就是一股子腥香味。
他直奔后排药柜，拉出一个铁皮箱，一打开，满箱黑漆漆的膏药，小瓶封蜡，瓶底写着：
【敛神膏·试用样·三号】
赵毅拿起其中一瓶，转头就说：“封了，带回去验。”
“我要知道，这药有没有再投。”
“有没有被喂人。”
“喂的是谁。”
“谁签的名。”
“谁命令的。”
“谁还想——继续杀人。”
夜里，制核署火光不熄。
赵五卧床服药，脸色还苍白，但精神好了点。
他看着赵毅在屋里写写画画，没忍住问了句：“你到底想干嘛？”
赵毅头也没回：“我想让他们知道，命，是写得下来的。”
“药，是翻得出来的。”
“杀人，是追得清的。”
“今天敛神膏出来了，明天，也许就是骨化露，后天，也许就是皇命专药。”
“他们以为药律是吓唬人的。”
“那我就让他们知道。”
“药律，是能咬人的。”
赵五这两天状态好了些，但脸色还虚着。他趴在命值堂案后看账，嘴里嘀咕：“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咱不是在搞清账，是在搞清命。”
赵毅站在高台上，盯着台下一排排赔账申请，没吭声。
命账系统开了一个月，问题接连来了三堆：
第一堆，是户部上报，说“命值赔偿”超预算，要求“下调命价标准”；
第二堆，是药律署内部，宁水查出一批赔账数据造假，源头对不上卷宗；
第三堆，是皇宫来信，御前提醒：命账只能清账，不可过度追赔，否则“民心翻涌，朝纲不稳”。
赵毅一句没回，今天直接把命值堂搭在了御街口。
——他要当众亲审一宗命价案。
午时一刻，命值堂开榜。
堂前三案俱全，写得明明白白：
【第一案】
死者：姜三，北州矿奴。
药物：净骨散。
情况：服药后四日亡。尸体未检，户口不清。
【第二案】
死者：顾念，宫役试药者。
药物：静脑丸副剂。
情况：服药三日内抽搐，半身瘫痪。后被送出宫，十月后死于民医堂。
【第三案】
死者：刘大仁，兵户。
药物：骨化露二型。
情况：服药当日癫狂，七日后跳井身亡。
卷宗：由军药办当日封存，无医学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