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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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弟子见轩景明不理他,以为他是怕了他,更加得寸进尺地说道:“亏得潘长老可怜你,才收留了你,要知道潘长老好歹是我们端阳派第一美人,不过她的年纪么,是大了些,脾气么,也太过冷淡了些,平日里少与其他长老和弟子有所来往。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天天躲在宸华殿里干什么。”

他这话说分明有贬低潘沐瑶的意思,这回轩景明可没办法再装作没听见了,只一瞬间的功夫,在几个弟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无痕剑已经架在了那名弟子的脖子上,剑锋锋利无比,若是再倾斜一点点,那名弟子的脖子就要被划断了。

众人都没见到轩景明是怎么快步移至他们跟前的,只看到轩景明面露凶光,似乎是想将他们一口吞掉的样子,不由得都害怕起来。

“你疯了吗!”那弟子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声音不禁大了些,也急促了些:“轩景明,你难道不要命了吗!你怎么敢对同门拔剑相向!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我的胆子,可不就是你给的吗?”轩景明冷声回道:“这位师弟,尊师重道这门学问你怕是没学好呢,今天师兄就替你师父好好教导你,也该让你知道,下回看见师兄和潘长老的时候,你应该做些什么。”明明是森冷到极点的话,可偏偏他相貌初见阴柔,这话语速又慢,听上去倒像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妖魔在说话。

终于意识到轩景明是认真的那名弟子再也不敢大放厥词,连忙求饶道:“师,师兄,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求你,你饶了我吧。”

他并非不想跟轩景明搏上一搏,只是轩景明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让他不自觉地双腿发软,再加上无痕剑剑气逼人,他也着实没有胆量赌自己能躲得开那柄利剑。

“意识到错了?可惜啊,人终究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轩景明一边说着,一边阴冷地凑了上去..

……端阳派正厅大殿里,潘沐瑶正指挥着一些弟子布置着大殿,突然有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闯入殿内,一路小跑至潘沐瑶跟前,气喘吁吁道:“长老,不,不好,好了。”

“你慢点说,什么不好了?”潘沐瑶蹙眉问道。

“轩景明师兄他,他把龙师兄打了一顿,现在龙师兄被他吊在宸华殿外面的树上,还设了结界。现在那边有很多的师兄弟,但是谁也解不开结界,更不用说能放了龙师兄,潘长老,你快去看看!”

龙师兄?莫非是书中轩景明错杀的那个弟子?原来不是要等到比武大会后他们才会起争执吗?怎么现在….…真是糟糕。

潘沐瑶心里想着事情或许不太妙,脚下也没停着,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昭华殿外。

宸华殿门口的确聚集了不少弟子,龙姓弟子被倒吊在三米高的树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没块好皮,看着面相实在凄惨,幸好人还清醒着,正在不停地向轩景明求饶着,而轩景明则闭目坐在那弟子正下方处靠前位置,无痕剑插在他面前,将整棵树五米内的范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保护圈。

无痕剑的结界一般人是打不破的,潘沐瑶从来没告诉过轩景明无痕剑可以这么用,可是他却知道,她不禁有些吃惊。

潘沐瑶慢慢向轩景明走去,众弟子见潘沐瑶过来,纷纷让开一条道,言辞之间都是在斥责轩景明的过激行为,说他竟敢对同门下手,要求潘沐瑶重罚轩景明。

若是书中的潘沐瑶,为了维持自己公正的名声,或许会毫不犹豫地责罚这个徒弟,可现在的潘沐瑶心里很明白,在她再三叮嘱过后,轩景明不应该仍然是那种会随便动手的人,那么既然他将人处置成这样,必然是有原因的,她对此深信不疑。

感受到潘沐瑶渐渐靠近的气息,轩景明慢慢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师父。

或许,她会对他很失望吧,又生气又失望,因为他没听她的话,他把人弄成了这副样子,一点都不像正派的人该有的样子。

可事实上,潘沐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甚至有些像是平日里对着他时的那副温和的样子,这是轩景明意料之外的。

潘沐瑶站在离结界三步远的地方,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缓缓开口说道:“轩儿,不管什么原因,同门弟子私斗都是违背门派戒律,要受罚的。”

“是,徒儿甘愿受罚。”他坦然接受了。

潘沐瑶又道:“把结界去了,把人给放了,同我一起去见沈师兄领罚。”

重活一世,原来她也并非事事都变了,她仍旧是那个不问缘由就会责罚他的师父。

轩景明心中有些失望和低落,面上不自觉地嘲讽道:“是,徒儿一切听从师父安排。”

潘沐瑶看出他心有怨念,一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她走在前面,解了结界拿起无痕剑的轩景明跟在她身后,乖巧的样子让人看不出他是方才那个会对同门弟子下狠手的小男孩。

戒律堂是端阳派专门用来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

轩景明前世在这个地方最阴暗的角落里被结界困了十二年,再次踏足的时候不由得被勾起那段曾经痛苦的回忆,面上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让人不敢直视。

走在前面的潘沐瑶没有看见轩景明的面部变化,待两人走到沈毅仁跟前时,潘沐瑶让轩景明跪下,自己则替他交代了受罚缘由。

沈长老是端阳派当之无愧的不讲情理的人,听到有人犯下如此大错,即便这人是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不禁动怒道:“曾经就有同门弟子私斗以致于祸及满门的惨案,如今竟然还有人敢犯下这个事,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轩景明一声不吭,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其实按照他如今的修为,不管是什么惩罚,对他来说也根本算不了什么,除了对这个地方的厌恶和反感,他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沈毅仁见轩景明不言语,更没有一点歉意的样子,不禁更加恼怒了几分,厉声道:“好!既然你丝毫没有悔改之意,那本尊便判你--”

“师兄且慢。”

沈毅仁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潘沐瑶打断。

沈毅仁微微皱眉道:“师妹,难道你是想替你的徒弟求情?”

潘沐瑶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轩儿是我的弟子,他无父无母,教导他做人的道理、引领他走向正途便是我这个做师傅的责任,如今他犯下了错误,并非是他的问题,而是我没有做好这个师傅。如果今天必须得惩罚一人,还请师兄只罚我一人便好。”

这话一出,沈毅仁和轩景明皆是一愣。

沈毅仁讶异于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冷清冷意的师妹居然会对她偶然有一天从街上捡来的徒弟这么上心,一点都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女娃了。

轩景明想的是,原来潘沐瑶并非打算不由分说地处罚他,她一开始便有了替他揽下所有过错的打算。

这怎能思及至此,轩景明连忙叩首道:“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对同门动手,不关师父的事,还请师伯按律责罚!”

这个转变被潘沐瑶看在眼里,却是不太明白了。

“轩儿,你知道错便好了,你先回去吧。”潘沐瑶没等沈毅仁同意,便将轩景明扶了起来,又对着沈毅仁说道:“师兄,轩儿年纪还小,你且放他回去,我来受罚就行,想必轩儿会将此教训铭记在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师父,徒儿犯下的过错徒儿自己承担,你不是说过么,男儿要顶天立地,敢作敢当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胡闹,你可知戒律中的同门私斗这一条罚得有多重,你不过十岁,又未修仙道,哪里承受得住!”潘沐瑶难得对着轩景明厉声道:“现在马上回去宸华殿去闭门思过!”

这师徒俩,一个两个的都在争着受罚,沈毅仁活到五百多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景象,而他一贯不问俗世的师妹,今天居然在他面前如此光明正大地袒护着一个孩子,这让沈毅仁诧异得都忘了要打断他们。

轩景明现在只觉得十分气恼,一个是气恼刚才自己动了手,以致于现在让潘沐瑶如此为难,另一个是气恼自己竟然对潘沐瑶起了三分维护她的心思,可他明明应该是恨她的才对啊!

“师妹,你这样偏袒自己的徒弟可不好啊。”沈毅仁想了想,严肃道:“轩景明既然犯下大错,理应受罚,不可由人替代。”

轩景明又一次叩首道:“多谢师伯执律严明。”

潘沐瑶还想争辩两句,沈毅仁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执行吧,还请师妹到外面等候。”沈毅仁大手一挥,潘沐瑶突然就被送到了戒律堂门外,而戒律堂已被沈毅仁布下结界,潘沐瑶不能轻易闯入。

“轩儿!”潘沐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潘沐瑶在戒律堂外守了五天五夜,终于在第六天凌晨的时候,轩景明从大门口走了出来。

潘沐瑶看到他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而且整个人脸色也苍白了不少,就知道沈毅仁一定是对他用了酷刑。

对这个孩子所受的苦,潘沐瑶心疼得很,快步走上前,将轩景明一把搂入怀中。

十岁的轩景明比她小了一个头,刚好长到她肩膀的位置,第一次被人抱住,轩景明十分不习惯,但,也不觉得排斥。

他慢慢伸起自己的双手,轻轻地回抱了下潘沐瑶。

他在里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那些刑罚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但是潘沐瑶的表情却让他有些微微的动容,更甚于,他听到有什么细微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那是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的轻微的抽泣声--

“师傅,你在哭吗?”轩景明在怀里抬头看着她。

“才,才没有呢。”虽然平时为了符合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潘沐瑶总是装出一副老成庄重的模样,但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不过是她原来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的性子。

她是真的担心轩景明受苦,也担心他受苦后会黑化.……这样一来,她逃脱不了悲剧的命运,而轩景明最终也会以死亡收尾。

“师傅,别哭了,本来挺好看的,哭多了,妆会花,人还会变丑。”

“哪有人这样子安慰别人的。”潘沐瑶破涕为笑,轻声笑道:“难得能听你一句玩笑话,看来你是真没事了。”说完,她放开了轩景明,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会,见他确实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地说道:“走吧,师傅带你回家。”

回家.……多么遥远的两个字。可现在,有人说要带他回家。

轩景明喜上眉梢,主动牵住潘沐瑶的手,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嗯。”

回到宸华殿后,轩景明觉得这个地方比之前看上去顺眼得多了,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潘沐瑶已为他准备好了一桌子的佳肴,在他拿起筷子的时候,潘沐瑶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把饭菜吃下去。

“师父,我有件事想问你。”轩景明终究还是把疑问问了出来。

潘沐瑶点了点头道:“嗯,你说。”

“那日你为何要替我受罚,你亲自领我到戒律堂,难道不是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潘沐瑶眯着双眼,伸出右手手指,宠溺地点了下轩景明的额头,微笑道:“你啊……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若非那龙姓弟子做得过分了,你也不会这样处罚他,好在你没有赶尽杀绝,师傅很欣慰。”

轩景明没想到潘沐瑶是这么想的,不由吃惊道:“那你--”

“但是端阳派的律例不容置疑,若是人人都讲情由,沈毅仁长老颜面何存,端阳派立派之威何在?”潘沐瑶苦口婆心道:“轩儿,你不要因为受罚一事而心怀不满,多想想门派里的其他弟子,我们为人处世不能只顾着自己,因为人类是群居动物,互相分享、互相帮助才是生存的基石。”

她如此教导他,一心想让他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轩景明突然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潘沐瑶在沈毅仁面前说,她有教导他职责,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孩子,难不成……她一直都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养着?

他堂堂一介魔尊,前世可是活到了九百多岁,他比她的岁数还要大上一倍,她怎么敢只把他当成个孩子!

想到这个问题,轩景明原本还算明媚的脸不自觉又沉了下去,简直黑到了极点。

潘沐瑶以为他没听进去自己的话,不由得有些苦恼,生怕他生出报复心,会对端阳派的人不利,不禁又想劝上两句,却见轩景明“碰”地一声放下了筷子,又是一派面无表情地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还没等潘沐瑶再说什么,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潘沐瑶想着他受了罚也确实会难受,便没拦着他,只是可惜了自己忙活半天做的一桌子菜,为了不浪费,只好自己多吃一点了。

比武大会前的轩景明受罚事件只是个插曲,这件事虽然让轩景明受了罚,但也让平日里想嘲笑他的弟子都歇了心思,毕竟龙姓弟子的下场他们一个个的都看见了。

轩景明是个不怕死的人,他真凶起来怕是没人能对付得了他,更何况那一天他们很多人分明都瞧见了,原本是潘长老的随身佩剑上古神剑无痕已经被赠给了轩景明,那把剑曾经是端阳派的传说,但在轩景明的手里,却变成了他们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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