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养液舱的爆炸掀起气浪时,池砚蜷缩在密室角落的防护盾后。
他看着苏棠高举古老装置的身影被光芒吞没,嘴角溢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金丝眼镜早已碎裂,镜片划伤的脸颊正汩汩渗血。
当反抗军的欢呼声响彻地下空间,他颤抖着启动了藏在内衣夹层的紧急传送器。
蓝光闪过,池砚跌落在永夜城边缘的辐射荒漠。
风沙裹挟着紫色尘埃扑在脸上,他扯下残破的领带捂住口鼻,踉跄着在嶙峋的岩石间穿行。
身后,悬浮议会大厦的残骸正在燃烧,那曾是他权力的象征,如今只剩扭曲的金属骨架在暮色中呜咽。
“不能死...不能就这么结束...”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剧痛中保持清醒。
口袋里,藏着从密室窃取的半截芯片,上面刻录着决策者遗留的部分核心代码——那是通往更高维度的钥匙,也是他最后的执念。
三个月后,在星球最偏远的极寒之地,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废弃矿洞里,亮起了幽蓝的能量指示灯。
池砚裹着厚重的防寒服,对着全息投影疯狂敲击键盘,他的头发油腻打结,胡子拉碴的脸上布满血丝。
屏幕上,四维空间的数学模型不断坍缩重组,每一次失败都让他砸烂手边的工具,又在冷静后默默焊接修复。
“这次一定行...”
他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喃喃自语,声音在金属墙壁间回荡。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穿着白裙的妻子牵着扎羊角辫的女儿,身后是永夜城曾经的槐花公园——那是在一切都没被执念污染前,最后的温暖记忆。
当第七次实验引发小型时空震荡时,池砚的意识体差点被过载的能量烧毁。
但他却在监控画面里,看到了令呼吸停滞的场景:画面扭曲重组后,竟出现了三年前的永夜城街头,年轻的妻子正牵着女儿买棉花糖,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绾....小念.....”他颤抖着伸手触碰屏幕,却只摸到冰冷的绝缘体。
经过三个月的参数调整,他终于能稳定打开时空窗口,像隔着毛玻璃般窥探过去。
但无论他如何尝试,他的身体都无法穿越绝缘体,甚至当他激动的撞上窗口边缘,还会被无形的力量弹开,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排斥他的存在。
从此,实验室的作息表被彻底打乱。
池砚开始疯狂记录每个时间节点,标注着妻女生活的细微变化:女儿第一次换牙的日期、妻子生日那天收到的白玫瑰、暴雨天母女共撑一把伞的模样。
深夜里,他常对着投影喃喃诉说:“等我掌握了时空穿梭的核心技术,就能回去改变一切...我会辞去决策者职务,带你们离开永夜城...”
但每到黎明,看着照片里妻子颈间逐渐增多的皱纹,女儿校服越来越短的裙摆,现实的残酷总将他拉回冰冷的实验室。
某个飘雪的夜晚,池砚在调试设备时,意外发现时空窗口出现了短暂的薄弱层。
他鼓起勇气将一只钢笔推进窗口,竟真的落在了三年前自家公寓的书桌上。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开始偷偷准备“礼物”,寻找薄弱的绝缘体位置:网购新款儿童手表、藏在书店角落的童话书、匿名寄到花店的香水百合。
女儿小念第一次发现神秘礼物时,兴奋地在客厅转圈:“妈妈!一定是守护天使送的!”
看着监控里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池砚在实验室笑得泪流满面,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光。
他甚至利用时空错位,提前给妻子的车修好故障轮胎,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车祸。
但这份温柔注定带着苦涩。
当他想触碰女儿的发丝,手指只能无力的穿过全息投影;当他听见妻子对着空气说“要是孩子他爸还在就好了”时,只能握紧拳头砸向操作台。
有次时空窗口突然剧烈波动,他眼睁睁看着年幼的女儿差点被失控的悬浮车撞到,却无法伸手阻拦,只能疯狂修改参数,用提前储备的能量强行稳定时空,整个人累到瘫倒在地。
随着实验深入,池砚发现每次干预时间线都会引发时空波动。
某次试图改变妻子生病住院的时间节点后,整个实验室的设备开始疯狂报警,监控画面里的妻女身影变得模糊扭曲。
他惊恐地发现,继续下去可能会导致整个时间线崩溃。
“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他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实验室的警报声刺耳地响着。
最终,他不得不将时空窗口的权限设为只读模式。
从那以后,他只能远远看着妻子独自操持家务,看着女儿在毕业典礼上四处张望寻找父亲的身影,看着她们对着全家福抹眼泪。
某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池砚在实验室突发旧疾。
剧烈的疼痛让他打翻了实验设备,备用电源启动的间隙,时空窗口突然出现故障,竟连通到了未来。
他自己的母亲在墓前摆放鲜花,墓碑上赫然是自己的名字——原来在他逃亡后,官方宣布他因公殉职,母亲为他立了衣冠冢。
“原来在你们的世界里,我早就死了...”
他伸手去触碰画面里苍老的母亲,却看着窗口在能量暴走中关闭。
黑暗笼罩的实验室里,只有仪器过载的爆炸声回荡,混着他压抑的呜咽,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50年过去,实验室外的冰川早已被实验产生的能量染成诡异的紫色。
池砚的头发全白,机械义眼也因过度使用而失明,只能靠植入大脑的芯片读取数据。
他的实验服破旧不堪,却始终在胸口口袋揣着那张全家福。
如今的他,仍然没有放弃了改变过去的执念。而且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心比上一代更加的强烈。
每天定时打开时空窗口,像完成某种仪式般看着妻女的生活:女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妻子在社区开了家花店,她们渐渐走出阴霾,开始新的人生。
他默默记录着这些点滴,用废弃芯片刻成纪念牌,整齐排列在实验室角落。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池砚在调试设备时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操作台。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却反而露出释然的微笑。最后一次打开时空窗口,他看着已成大学生的女儿在校园里欢笑,轻声说:“对不起,也谢谢你...好好活下去。”
当生命的最后一刻来临,实验室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时空窗口在能量暴走中扩大,池砚的身影在光芒中渐渐透明,同时他的意识再次分离出去,接入了另一位助手身体中。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槐花盛开的公园,妻女的笑声混着花香萦绕在耳畔。
而现实中,那座被冰雪覆盖的实验室,最终在剧烈的爆炸中化为尘埃,只留下无数记录着时光碎片的芯片,散落在茫茫雪原,成为无人知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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