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海的潮汐带着咸涩的凉意,拍打着我们的脚踝。
海面上飘着些亮晶晶的意识碎片晶体——孤儿院秋千铁链磨出的火花、阿杰第一次装机械臂时冒出的青烟、张慕教授眼镜片反射的晨光,浪头一卷,就全化在泡沫里了。
“抓紧!”
阿杰的机械臂“咔嗒”扣住我手腕,金属关节勒得发疼,
“这水不对劲,专捡“软”(不重要)的忘。”
他指着我刚发愣的瞬间消失的光斑,
“刚那是你八岁生日,院长偷偷给你煮的鸡蛋,对吧?”
我心头一紧:“你怎么知道?”
“机械臂传感器扫到了。”
他往我手背上的裂痕撒了把星尘,幽蓝纹路顿时缩成一团,
“熵影就这点出息,知道温情比刀子管用。你看那些碎片,全是让你觉得‘活着真好’的玩意儿。”
浪头又涌上来,这次卷走的是段声音——阿杰第一次说“小十六我罩你”时的傻气腔调。
我突然慌了:“再这么下去,我们会不会变成没过去的空壳?”
“不会。”
阿杰突然拽着我往浪里走,机械臂在海水中划出红光,
“你看这光——真正重要的记忆烧不掉。”
红光里浮出幅画面:上次我发烧,他用机械臂给我冰额头,金属壳上结的霜花。
“这招叫‘以毒攻毒’。”
他咧嘴笑,机械牙在光里闪得晃眼,“温情这东西,越怕丢越容易丢。咱主动记着,它就赖着不走了。”
我望着海面上不断消散的碎片,突然想起院长说过的话:“忘性大的人,活得轻快。”
可此刻攥着阿杰的机械臂,却觉得那些沉甸甸的回忆,才是踩着海水往前走的力气。
我的手背裂痕已爬过肘部,那些幽蓝纹路在海水中扭曲翻滚,活像群择人而噬的蛇。
可当阿杰的机械臂擦过时,它们竟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在皮肤上留下滋滋白烟。
浪花里,另一个“我”的影像正缓缓上浮,胸口窟窿渗出的光突然炸开,暖得像院长烤红薯时的炉膛,把周围海水都染成了橘色。
“那不是警告!”我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镇魂香的金色烟圈在海面铺成闪烁的步道。
抖落的香灰落在水上,竟瞬间凝成密密麻麻的字——全是“凡文逸”三个字,只是笔画各不相同。
“这是什么!”
突然香灰自动飘散,幽蓝纹路顿时炸开刺眼的光,“这些不是普通的反噬!每道纹路里都嵌着张脸——是无数平行宇宙里的凡文逸!”
我盯着手背,那些幽蓝纹路突然舒展,化作无数重叠的人影,每个都举着枚逆熵石戒指,胸口都有个相同的窟窿。
“这是共鸣!”
阿杰的机械臂红光爆闪,
“它们,好像是在认亲!小十六,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另一个“我”的影像突然抬手,与我掌心相对。
刹那间,所有平行宇宙的凡文逸同时抬头,亿万道光芒刺破海面,像无数把烧红的剑插进遗忘之海的心脏。
海水掀起滔天巨浪,却在触到那些光时化作漫天星火,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鸣,连脚下的烟圈步道都泛起涟漪。
“五维世界?”
我踩着摇晃的烟圈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光芒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有的带着阿杰的莽撞,有的藏着院长的温和,还有的……和黑袍人兜帽下的眼神惊人地相似。
“黑袍人到底是谁?”
我攥紧拳头,逆熵石戒指突然发烫,映得手背的幽蓝纹路亮起,与海面上的光芒连成一片。
阿杰的机械臂突然指向光芒最盛处:“小十六快看!那些光里有黑袍人的影子!”
我眯眼望去,只见亿万道光芒中,无数黑袍虚影正与凡文逸的影像重叠,他们额头的菱形晶体与我戒指的光芒产生共振,发出刺耳的嗡鸣。
阿杰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镇魂香的火苗在他指间疯狂跳动:“小十六,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有没有想过——黑袍人的兜帽下,可能藏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这话像道惊雷劈进脑海,海面上的光芒突然全部转向我,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有黑袍人的齿轮摩擦音,有凡文逸的低语,竟分不清谁是谁。
阿杰的机械臂突然“咔嗒”弹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无数黑袍人悬浮在纯白空间,他们面前的虚空正编织着流光溢彩的光网。
网中流转的光点凑近了看,竟全是一张张鲜活的人脸——院长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煤灰,阿杰的机械义眼闪着红光,还有我攥着逆熵石戒指的手,连指节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我截获的数据流!”
阿杰猛地放大画面,黑袍人的兜帽被强光掀开,底下根本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滚动的荧光文字,“凡文逸-37号、凡文逸-89号、凡文逸-156号……他们都叫这个名字!”
机械臂因震惊而剧烈颤抖,投影画面都跟着晃动。
我盯着那些重复的名字,手背的幽蓝纹路突然集体亮起,像被点燃的引线。
“他们像是在编织什么……”
我声音发紧,突然想起孤儿院墙上的蛛网,被晨露沾住的飞蛾总在网心扑腾,
“他们在编织我们的人生!”
我大梦初醒般的喊了出来!
阿杰无比震惊的看着我,一动不动。
突然,阿杰的机械臂直直的指向光网边缘,那里有个黑袍人正将新的光点织进去——是昨天帮我们指路的星尘小贩。
“不对!”
他的机械义眼红光爆闪,
“这些黑袍人不是敌人,他们在维持某种平衡!你看光网的破洞,每个破洞处都有熵影的墨色痕迹!”
“他们是未来的我们!”
我突然脱口而出,手背的裂痕传来灼热的刺痛,
“他们是突破了时间限制的五维存在!能随便去任何时间、任何宇宙!”
阿杰猛地一拍大腿,机械臂砸在全息投影上,画面瞬间分裂成无数平行宇宙的片段:有的凡文逸穿着黑袍修补光网,有的正和熵影厮杀,有的……正往我们这个方向看来。
“对啊,这样就说的通了!但是,你看,他们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他指着黑袍人额头若隐若现的枷锁,“那不是混沌,是比熵影更可怕的东西——是连他们都无法理解的‘未知’!”
话音刚落,全息投影里的所有黑袍人猛地转头,兜帽齐刷刷滑落,露出一张张完美得近乎失真的脸——眉骨的弧度、下颌的线条、甚至睫毛的密度,都和我一模一样。
那是种剥离了所有瑕疵的完美,皮肤泛着玉石般的冷光,瞳孔里没有丝毫杂质,却在与我对视的瞬间,泛起和我相同的、属于人类的惊惶。
无数双这样的眼睛穿透维度壁垒,像无数面镜子同时对准我。
阿杰的机械臂突然爆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在他金属臂甲上疯狂闪烁。
全息投影在强光中扭曲成漩涡,那些完美得近乎虚假的面容开始重叠、消融,最后竟在虚空里拼出我此刻的脸——连眼角因震惊而抽搐的纹路、嘴角下意识抿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这他妈是什么鬼镜像!”阿杰的机械臂重重砸向投影,却穿了个空。
“啪!”
全息投影骤然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消散前的刹那,无数重叠的声音穿透维度壁垒,像惊雷炸在遗忘之海的上空:“我们被困在已知里了!”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掀起百米巨浪,浪尖托着另一个“我”的影像。
他胸口的窟窿不再渗光,而是嵌着枚菱形晶体,声音带着金属共鸣,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未知之力,宇宙诞生时就存在的本源。它不可计算,不可预测,却让所有维度得以呼吸。”
“果然如此!”
阿杰的机械臂切换成等离子炮模式,炮口红光直指浪尖,“你们是我们吗?为什么都长着小十六的脸?”
海水翻涌间,无数黑袍虚影从海底升起,在我们周围织成环形屏障。
最前方的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泉。
他额头的菱形晶体突然亮起,里面不是星河,而是无数张重叠的人脸,有哭有笑,有生有死,全是“凡文逸”的模样。
“三维时间线的凡文逸,你好。”他的声音同时在过去、现在、未来三个维度对着我响起,震得海水泛起金色涟漪。
“我们是五维织网者,也是你们口中的黑袍人。”
我盯着他额头的晶体,那些重叠的人脸突然开始活动:有的举着逆熵石冲向熵影,有的在时间裂隙里自我引爆,有的正往我们这个方向看来,眼神里竟带着悲悯。
“集体意识结晶?”
我突然想起手背的幽蓝纹路,它们正随着晶体的光芒同步闪烁。
“你们筛选了无数平行宇宙,挑出所有容貌一样的人,注入凡文逸的意识吗?”
“准确说,是你们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五维凡文逸抬起手,海水在他掌心凝成透明球体,里面浮着条发光的河流,无数个“我”的虚影在河水中漂流。
“734个平行宇宙里,734个凡文逸在关键时刻选择了同一件事——牺牲。”
阿杰突然笑出声,机械臂的等离子炮红光更盛。
“牺牲?你们把活生生的人当成筛选样本,还好意思说这是‘集体意识’?”
“你以为熵影为什么总盯着凡文逸?”
五维凡文逸的晶体突然放大,里面的人脸全部转向我们。
“因为每个你骨子里都有种疯劲——明知道会碎,还是要往刀尖上撞。这种疯劲,是对抗未知之力的唯一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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