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段风。”
“你好,我是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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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清晨,段风的白衬衫后襟被雨水洇出浅灰色的痕迹。
他第三次看表时,那本《挪威森林》突然闯入视线——封皮朝下摔在积水里,书页像受伤的鸟翅一样扑棱着。
“请等一下!”
浅杏色伞面急急倾过来,伞沿雨水全浇在段风裤脚。
女生蹲下去抢救书本时,发梢扫过他挽起袖口的小臂,带着栀子花洗发水的味道。
“你也住阳光花园?”
段风瞥见她包上挂着的小区门禁卡。
女生正用纸巾吸书页上的水渍,扑闪扑闪的睫毛已挂上细密的水珠:
“三栋902,刚搬来。”
路上汽车的鸣笛吞没了后半句话。
段风鬼使神差地掏出便签纸,也不顾淋湿后还能否看清,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塞进她湿漉漉的书页:
“如果需要赔偿的话……”
“刘月!”她突然笑起来,虎牙抵着下唇,“这书,我早就看完了。”
……
此后三十七天,段风的帆布袋内总是装着两只保温杯。
左边是给刘月准备的豆浆,杯底沉着碾碎的核桃仁;
右边是自己的美式,杯壁凝满水珠好似星空。
“今天面试,人事夸我简历做得好。”
刘月咬着他烤的蔓越莓司康,糖霜沾在嘴角。
段风伸手要擦,指尖却在半空急转,最终只敲在她手中的iPad:
“简历给我看看。”
然后发了一份到自己的电脑上。
深夜的电脑屏幕前,段风把“熟练掌握office”改成“独立搭建人力成本预测模型,误差率≤3%”。
改完这最后一句后,段风又把改好的简历发回刘月。
发送键按下时,窗外飘来隔壁刘月阳台上晾的衬衫的味道。
那是薄荷洗衣液混合着夏夜清风的味道,它缠住段风敲键盘的手指,辗转进入他正深呼吸的鼻腔。
……
“祝贺我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
刘月兴奋地举起手中的酒杯,开心的像个孩子。
面前的桌上摆了好几样她爱吃的菜,这是段风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准备的。
“祝贺祝贺,第一次发工资,这顿饭可得你请哦。”
段风和刘月碰了碰杯,开起了玩笑。
“嘿嘿,小问题,以后我还会赚更多的钱,让我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刘月笑起来的时候,虎牙抵着下唇,就如第一次见面那样,
“这是我第一次喝酒,你可不要灌醉我哦。”
段风闻言轻笑:
“倒不如说,你今天可以放开了喝,看一下你的酒量是多少。在我身边,别的不说,安全绝对是有保障的。”
“也是哦,母胎solo的纯情小帅哥,哈哈哈哈~”……
一顿饭在欢快的氛围下吃到了最后。
“喂,你说,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吗?”
已经醉醺醺的刘月吐字并不清晰,含糊地问着收拾碗筷的段风。
段风有些发怔,想要回复的时候,刘月已经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只能是好朋友吗?”段风心头一涩,“可我并不缺朋友呀。”
……
“谢谢你的花,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其他人都差点意思。”
刘月接过段风手里的满天星,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这是段风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也是认识刘月的第二年。
刘月去年年底搬了家,眼下刚刚从一段感情中分手不久,分手这段时间总是半夜睡不着觉,深夜找段风聊天以缓解情绪。
今天刘月心情有所好转,就约上段风出来吃饭逛街。
饭店见面的时候,段风送上了自己觉得的惊喜。
见段风依旧记得自己最爱的花,刘月说出了这句话。
段风不知该如何接话,连忙叫来服务员点起菜来。
两人吃得开心,逛的开心,一如刚认识时那般。
……
这一年的跨年夜,人潮沸腾得像烧开的豆浆,段风用手臂为刘月撑出方寸之地。
倒计时最后一秒,烟花在她们头顶炸开紫金色星河。
“其实我……”
段风的声音淹没在人潮的欢呼里。
刘月突然踮起脚,鼻尖擦过他下巴的胡茬。
两人同时后仰,烟花在彼此瞳孔里明明灭灭。
“好像,要下雨了。”刘月低头整理围巾,“我上司让我去……”
段风只听见雨滴砸在江面的声音,像无数细小的句号。
……
已经毕业三年了。
刘月生日当天,台风在气象图上盘旋成绿色旋涡。
段风抱着冷藏了六个小时的蛋糕冲进写字楼,奶油裱花的“月”正在盒子里慢慢塌陷。
电梯门开时,他看见刘月的米色高跟鞋在某个男人的西裤边。
这位区域总监正把蒂芙尼蓝的盒子塞进她的手心:
“月儿想要这个系列很久了吧?”
“段风?”刘月的耳环晃得厉害,
“这是…这是我常提起的邻居。”
蛋糕盒渗出冰凉的甜腥,段风猛地想起自己四位数的银行卡余额和短视频里自己不敢多看一眼的那抹蒂芙尼蓝。
……
二十年后,
段风在为新装修好的书房整理旧书时,翻出一本泛黄的《挪威的森林》。
书脊早已脱胶。
他面无表情地掀开扉页,一张皱巴的便签飘落——是他当年写给刘月的电话号码。
翻到末章,夹着一张剪报:“XX集团高管夫妇捐赠抗癌中心”,配图里刘月挽着丈夫的手臂,笑容得体。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那是她过完生日后的第三个月。
段风盯着看了很久,突然笑了。
他走到小院灶台,摸出打火机。
火苗舔上书页时,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自己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公司楼下,而她在电话里说:
“段风,别天真了,现实一点吧。”
书页在火光中蜷曲,灰烬被卷进深渊。
他转身回屋,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泛黄的纸——这是他这些年偷偷搜集的所有关于她的新闻、采访、社交动态。
每一张都被红笔划满扭曲的叉。
最后,他打开电脑,删掉了硬盘里存了二十年的录音。
那是段风最后一次喝醉时给刘月打电话碰巧录下的。
电话那头,她沉默良久,最后只说:“忘了吧。”
——而在他挂断前,听见背景音里婴儿的啼哭。
段风合上电脑,走到浴室。
镜中的男人鬓角有些发白,眼下挂着常年失眠的青黑。
他伸手摸了摸镜子,突然一拳砸了上去。
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割裂了他的倒影。
血顺着指缝滴进洗手池,他盯着那抹刺眼的红,
这一刻,
他发觉他还活着,但心,好像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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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雨在白衬衫上洇开
《挪威森林》跌进积水里徘徊
你发梢扫过带着栀子香的风
便签纸上的号码被雨晕开
……
保温杯装着两份期待
简历在深夜被温柔修改
你说要带所有人奔向未来
我笑着把心跳藏进口袋
……
满天星在霓虹下轻摆
“这世界除你都差点色彩”
倒计时烟火把告白掩埋
雨声像句号落进江海
……
蒂芙尼蓝刺痛了年代
塌陷的“月”在台风里衰败
灰烬中飘起二十年的债
原来最痛是活得像尘埃
……
录音里婴儿哭声刺穿耳脉
镜子裂痕割碎鬓角斑白
血滴答——
原来心死比爱更苍白
……
纸页间的雨下到两鬓衰
烧完的青春剩一句“忘怀”
火光中我轻轻松开手
像那年,伞沿雨落向裤脚的无奈
《纸页间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