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推开办公室门，门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一股混合气味直冲鼻腔，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后退半步，向后一踉跄来了个五体投地。
办公室深处，一个男人被吓得从堆满金属零件和泛黄图纸的桌子后跳起来。
他头顶的发丝稀疏，却整齐地码在头上。
他随手在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上擦了擦油腻的手，眯起眼睛，视线在林豪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他T恤上那块颜色可疑的污渍上。
“你就是林豪？”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怨气，“上面说了，新来的，好运之人。”他转向办公室里零散的几个人，抬高了点音量，“都醒醒神！新人，以后多照顾着点！”
最后几个字，音调微微上扬。
角落里打磨零件的砂轮声停了。
一个正用镊子夹着细小电线的瘦子，动作顿住，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眼镜，继续打磨零件。
另一个埋头看报表的大妈，手指停在计算器上。
还有个壮汉，刚举起一个沉重的齿轮，也悬在半空，扭头看向门口。
只有靠窗边一个始终在锉着什么东西的身影，头都没抬一下。
“林豪？”那戴眼镜的瘦子放下镊子，声音细细的，“燕京林家那个……走路都能被花盆砸到的林豪？”
“噗——”旁边的大妈没忍住，一口水喷在面前的报表上，纸张迅速洇湿了一小块。
她慌忙拿起抹布擦拭，嘴里嘟囔着：“小刘，少说两句，人刚到。”
“不是吧？真分到咱们这废品站了？”举着齿轮的壮汉也来了兴趣，手臂肌肉鼓起，“我还以为是谁瞎传呢……”
各种关于林豪和意外的低语，迅速在几个工位间传递。
林豪站在门口，感觉自己像个刚出土、标签还没贴好的展品，被几束探照灯来回扫射。
他挪了挪脚，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角，把行李箱靠好。
中午，食堂。
“林兄弟！新来的？走走走，一起吃！哥带你见识见识咱们局的伙食！”一记铁砂掌猛地拍在林豪肩膀上，力道之大，让他身子一沉。
斯——好疼！
光头大哥张大力不由分说，手臂一圈，夹着林豪往前走。
刚在长条餐桌边坐下，周围呼啦啦围过来几个人，都是科里的同事。
他们端着餐盘，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只是那眼神，在林豪身上来回扫射。
林豪想先擦擦手，伸手去够桌子中央的餐巾纸盒。
手刚伸到一半，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盐罐子。
“哐啷”一声，白花花的盐粒精准地撒了大半，覆盖在旁边技术宅小刘刚打好的红烧肉上，像给红烧肉盖上了一层雪被。
小刘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低头看着自己那盘“雪景红烧肉”，镜片后的眼睛抽搐了一下。
林豪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缩回手，拿起一双筷子，还没碰到餐盘，“啪”，其中一根筷子从指间滑脱，在空中划了个小小的弧线，精准地掉进了旁边张大力的汤碗里。
油花四溅。
张大力看着自己碗里的“加料”汤，嘴角扯了扯。
“哎哟！”林豪赶紧伸手去捞，手肘却再次磕在桌沿上。
桌子一震，他面前那碗番茄蛋汤倾斜，大半的汤汁泼洒在他的裤子上，几滴滚烫的汤顺着领口滑了进去。
“嘶——”他猛地向后躲闪，身下的椅子腿却被旁边不知谁的椅子腿勾住。
“吱嘎——哐当！”一声巨响，椅子翻倒，林豪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周围瞬间安静。
紧接着，是几声刻意压低的咳嗽和吸气声。
“哎呀！林兄弟，摔着没？”张大力弯下腰，一只手捂着嘴，肩膀轻微抖动着伸出手。
“没事，没事。”林豪面带苦笑，撑着地爬起来，手忙脚乱中又扶了一下桌子边沿。
他没注意到，桌子这轻微的晃动，让坐在对面的大妈放在桌边的水杯也跟着一晃，“咕咚”一声，水杯倒了，清水洒出来，浸湿了大妈的衣袖和她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
大妈“哎呀”一声，赶紧抢救手机。
“林豪啊，你这可得当心点。”
“是啊，这食堂地滑。”
“下次让你大力哥端着碗喂你。”
同事们围上来，七嘴八舌，有人别过脸去，肩膀一耸一耸，有人则低头猛扒饭，试图用咀嚼掩盖笑意。
林豪把掉在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对着上面沾的灰吹了吹，重新坐回扶正的椅子上。
椅子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吱扭声。
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椅子又吱扭一声。
这声音在相对安静的食堂里格外清晰，引得更远处几桌的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他默默地把吹干净的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嚼着。
这时，那个戴着眼镜、刚经历了“红烧肉撒盐”之灾的技术宅小刘端着餐盘走近。
他把餐盘放下，推了推厚厚的镜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林豪的耳朵：“哥们儿，新来的，听我一句劝。”他顿了顿，目光快速扫过周围，“小心点，咱们这儿……不安生。”
林豪停下咀嚼，扭头看他，嘴里还鼓囊囊的，指了指打菜窗口的方向，含糊不清地说：“啊？不安生？是说打菜阿姨的手筛子似的，肉老掉外面去吗？”
小刘张了张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林豪T恤领口若隐若现的番茄蛋花，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那堆盐，最后什么也没说，端起自己的餐盘，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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