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裹着晨露漫过木墙，盛宇的军靴碾过地上的碎纸片。
那张周瑶写的物资清单被风卷到他脚边，最下面的红笔记载像根细针扎着眼睛——食盐剩余十二斤，撑不过二十五天。
“盛宇。”林羽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带着惯常的清冷却多了丝沉郁。
他手里的牛皮本摊开着，铅笔在“铁矿需求”那栏重重画了道线，“刘敏说加固围墙至少需要半吨钢材，东边矿洞的情报是三天前商队留下的，可信度七成。”
盛宇转身时，袖口蹭到墙根新加固的土块。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晶核，那枚二阶火晶核在掌心发烫，是上次猎杀变异火狼的战利品，可再厉害的晶核也填不饱三十七个肚子。
“让孙磊去。”盛宇指节敲了敲林羽的本子，“他比咱们都清楚哪片林子有野果，哪道沟能挖野菜。”
林羽的笔尖顿住，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过的刀：“赵峰的人昨天跑了五个，其中两个是侦察兵。今早山梁上有三组新鞋印，42码胶鞋，和赵峰基地后勤队的装备一致。”
盛宇的指腹碾过晶核表面的纹路。
三天前赵峰带人来抢粮，被他用土元素在山路上堆了道泥坑，二十个手下陷进去三个。
现在想来，那三个哭嚎着被拖走的，怕不是单纯的溃兵——赵峰这老狐狸，早就在放长线。
“孙磊。”
正在教新来的小子磨猎刀的孙磊抬头，刀鞘上的铜钉闪了下。
他起身时，后腰的兽皮袋跟着晃，里面装着半块黑面包，是周瑶今早硬塞的：“猎人出门不带干粮，要饿成丧尸的！”
“东边矿洞。”盛宇把地图塞进他手里，“找铁矿，顺便看看有没有野豌豆。周瑶说这东西能磨粉，顶半个月口粮。”
孙磊的拇指蹭过地图边缘的折痕，那是盛宇昨晚在油灯下反复折叠留下的。
他抬头时，正撞进盛宇的眼睛——像淬过火的钢，亮得刺人。
这双眼睛昨天还在泥坑前燃着火，把赵峰的卡车烧出半里地的焦痕；今早又蹲在伤员堆里，给断腿的二柱包扎时，手轻得像摸刚出生的小羊羔。
“那伙人...”孙磊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山梁方向，“赵峰不会这么算了。”
“所以你得比他们更精。”林羽不知何时站到两人旁边，指尖点了点地图上的溪流，“矿洞南坡有片野枣林，去年商队说那里有陷阱。你绕着溪流走，脚印会被水冲散。”
孙磊突然笑了，露出两颗虎牙。他把地图塞进怀里，兽皮袋里的面包硌着肋骨——周瑶的手艺，面粉里掺了点糖精，甜得发苦，可这是基地最金贵的甜。“老大，要是碰到狼...”
“火元素我留了半颗晶核。”盛宇拍了拍他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服渗进去，“要是碰到人...”
“我带了三枚捕兽夹。”孙磊拍了拍腰间的皮袋，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晨钟，“山雀都知道在树杈上搭窝，我在矿洞外埋几个，够他们喝一壶。”
晨雾散到半山腰时，孙磊的身影已经融进了山林。
他走的是猎人的路——踩着松针最厚的地方，专挑老树根下的阴影，每走十步就回头看看，确认没有被踩断的草茎，没有新翻的泥土。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破砖厂，赵峰正把茶碗砸在地上。
粗陶碎片溅到手下脸上，在王二的左眉骨划了道血口子。“废物！”他踹翻条凳，凳子腿磕在昨晚被盛宇烧穿的卡车车头上，“三十个人追不上个打猎的？老子要的是矿洞！是粮食！不是看你们在泥坑里滚成猪！”
王二抹了把脸上的血，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是今早从山脚下拾荒老头那抢的，边角还沾着草汁：“峰哥，孙磊走的是南坡。那片林子有野枣，去年商队在那埋过陷阱...”
赵峰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弯腰捡起碎片，指甲在地图上的矿洞位置抠出个洞：“带十二个人，抄近道翻鹰嘴崖。孙磊要是敢进矿洞，老子就让他把命留在里头！”
日头爬到头顶时，孙磊的兽皮袋里多了半袋野豌豆。
他蹲在溪流边喝水，溪水冰得牙齿发疼，却能清晰照出身后的树影——三枚新鲜的鞋印，42码，胶鞋底的纹路和林羽本子上画的一模一样。
他摸出腰间的捕兽夹，金属弹簧在掌心绷得笔直。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股腐肉味——不是丧尸，是活人身上的汗臭混着劣质烟草。
孙磊的耳朵动了动，左边三十步，右边五十步，还有个不长眼的正踩着枯枝往他背后摸。
“喂。”他突然开口，声音混着山雀的鸣叫，“你们老大没教过，打猎要先看陷阱？”
左边的灌木丛哗啦一响。王二举着砍刀冲出来，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一个举着土制弩，一个提着带倒刺的铁钩。
孙磊没动。他的脚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泥土，那里埋着枚捕兽夹，弹簧已经拉到最紧。
王二的砍刀挥到半空时，他突然往右跳了三步，踩断的枯枝发出脆响。
右边的手下以为得手，举着铁钩扑过来，却在离孙磊半步远的地方惨叫——捕兽夹咬穿了他的脚踝，钢齿扎进骨头的声音像敲碎了个瓷碗。
“跑！”王二的脸瞬间煞白。他见过猎人的手段，知道这林子里可能还埋着十个八个夹子。
可他刚转身，就听见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孙磊早就在树上绑了根藤条，此刻正荡下来，猎刀抵住他后颈：“赵峰给你们多少晶核？够不够买条命？”
王二的汗顺着下巴滴在刀背上。他想说“够买你十条命”，可刀尖稍微往前送了送，他就想起盛宇昨天烧卡车时的眼神——那不是杀人，是烧垃圾。“矿...矿洞北坡有丧尸！”他急得舌头打结，“三阶的！红眼睛！我们...我们就是来探路的！”
孙磊的刀顿了顿。他想起林羽本子上的备注：“高阶变异丧尸活动区域未知，需谨慎。”
他松开王二，踢开他脚下的铁钩：“滚。告诉赵峰，下次再让我看见42码的鞋印——”他拍了拍腰间的兽皮袋，里面的野豌豆沙沙作响，“我就把他的鞋缝在捕兽夹上。”
王二连滚带爬冲进林子时，孙磊已经蹲在矿洞前。
洞口堆着半人高的碎石，明显被人动过——是赵峰的人？还是丧尸？
他摸出火折子，火星溅进洞的瞬间，突然听见基地方向传来急促的哨声——是林羽改良的预警哨，三长两短，那是
“不好。”孙磊的脸色骤变。
他记得林羽说过，三长两短代表基地防御圈出现异常。
他抓起兽皮袋往回跑，猎刀在手里转了个花，刀尖挑落一片沾着血的野豌豆——那是刚才王二的手下留下的，现在正随着山风滚进矿洞，滚进黑暗里，滚向某个正缓缓睁开红眼睛的存在。
而此刻的基地里，林羽正站在瞭望塔上。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像被谁扯了根线，疼得眼前发黑。
那是种熟悉的危机感，上次出现时，他们刚躲过一群三阶丧尸的夜袭。
他抓起望远镜望向西南方向，晨雾不知何时散了，山脚下的荒草正被某种庞大的东西压出一片波浪——不是风，是数以百计的脚印，正朝着基地的薄弱墙根，缓缓，缓缓，压过来。
土墙在丧尸潮的撞击下发出闷响，盛宇的掌心沁出冷汗。
他能清晰感知到每粒土粒的震颤——这道由他用土元素凝结的防御墙，此刻正像被狼群撕咬的兽皮，每道裂缝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老大！东边墙根塌了半米！”哨兵的嘶吼混着丧尸的低嚎撞进耳朵。
盛宇咬碎舌尖，腥甜在口腔炸开，强迫自己忽略后颈窜起的酸麻。
他知道，这是连续使用元素掌控的后遗症——三阶土晶核在口袋里已经凉透，现在全靠透支精神力硬撑。
“刘敏！”他扯开嗓子，目光扫过正在用钢筋顶墙的人群。
穿工装裤的女人抬起头，护目镜上沾着血污，那是刚才被碎石崩的。“把备用的铁桩全砸进裂缝！”盛宇指尖插入土墙，土元素顺着血管涌进墙体，裂缝里立刻渗出新的泥浆，“撑过三分钟！林羽说他们在找指挥丧尸！”
瞭望塔上，林羽的镜片裂了道缝。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像被扔进滚水的毛线团，在丧尸群里疯狂翻搅。
那些浑浊的意识碎片刺得他眼眶生疼——饥饿、本能、对活人的渴望...直到某缕带着腥甜的冷意撞进来。“找到了！”他踉跄着抓住栏杆，望远镜摔在地上，“东南方向！那只红眼睛的！”
丧尸群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最前排的普通丧尸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前赴后继撞向土墙。
盛宇的土元素供应出现瞬间断层，整面墙轰然塌陷半人高。
腐臭的风灌进来，最近的丧尸已经扑到离他三步远的位置，青灰色的指甲擦过他的肩章。
“周瑶！”盛宇抽出腰间的军刀，反手砍断丧尸的脖颈。
血溅在他脸上，他却听见后方传来清亮的哨声——是后勤队的集合号。
系着蓝头巾的女人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怀里抱着半袋野豌豆粉。“都过来领热粥！”她扯开嗓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二柱的腿伤好了能扛沙袋，咱们三十七个活人，还怕三十七个丧尸？”
人群里有个小丫头哇地哭出来，周瑶弯腰把她抱起来，沾着面粉的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瑶姐的粥里放了糖精，比昨天还甜。”那丫头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真的跟着她往灶台跑。
原本慌乱的幸存者们像被拽了根线，陆陆续续围过去——热粥的香气混着糖精的甜，在血腥气里撕开道缝。
“顶住！”刘敏的吼声震得耳膜发疼。她举着焊枪冲过来，火星子溅在丧尸身上，烧得它们发出滋滋的惨叫。
钢筋穿过土墙裂缝的瞬间，盛宇趁机补上土元素，新的墙体像活物般蠕动着，把钢筋吞进身体里。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的密林中，孙磊的兽皮袋里掉出颗盐晶。
他蹲在半人高的灌木后，盯着眼前半掩的铁皮门——门牌号“307”的红漆已经剥落，却挡不住门内堆成山的物资：成箱的压缩饼干码到屋顶，铁桶装的食盐在阳光下泛着白，最里面还有几车铁矿，矿石上的锈迹都没来得及擦。
“老天爷。”他喉结滚动，手按在腰间的猎刀上。
昨天在矿洞外捡到的那片带血的野豌豆，此刻正躺在脚边——原来赵峰的人不是探路，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力，自己却盯着这个军方遗留的补给站！
“砰！”枪声炸响。
孙磊就地翻滚，子弹擦着他的耳尖打进树干。
二十多个端着枪的人从林子里钻出来，为首的正是赵峰。
他叼着根烟，军靴踩碎地上的野豌豆：“小猎人挺能跑啊？老子追了你三个山头。”他指了指门内的物资，“这些够我养五百号人，你说...是你死，还是你那破基地的人跟着你死？”
孙磊的后背贴上冰凉的铁皮门。他摸出怀里的地图——是盛宇用烟盒纸画的那幅，折痕里还夹着周瑶塞的半块黑面包。
面包已经硬了，硌得肋骨生疼，却让他想起今早盛宇拍他后背时的温度：“要是碰到人，你比他们更精。”
“精”吗？
他望着赵峰身后明晃晃的枪口，突然笑了。手指在门上摸索着，摸到道极浅的划痕——是密码锁的凹槽。
之前在矿洞外，王二说“矿洞北坡有三阶丧尸”时，他就觉得奇怪：丧尸哪懂什么北坡南坡？
原来赵峰的目标根本不是矿洞，是这个藏在野枣林后的补给站！
赵峰的枪已经顶在他脑门上：“最后三秒——”
“等等！”孙磊突然举起双手，“我知道密码。”他的指尖擦过密码锁，想起林羽本子上的备注：“去年商队说野枣林有陷阱”——商队不会平白无故说陷阱，除非他们发现了什么。而野枣林的坐标，正好是3、0、7。
“三零七。”他轻声说。
锁扣弹出的瞬间，赵峰的瞳孔骤缩。他刚要扣动扳机，却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哨声——是三长两短的预警哨，和今早基地的一模一样。
孙磊趁机撞开他，抓起门边的盐袋就跑。
赵峰的咒骂混着子弹破空声在身后炸响，他却看见盐袋上沾着的野豌豆，正随着奔跑的节奏，一颗一颗落进泥土里。
基地的土墙又塌了一截。
盛宇的手腕在发抖，他能感觉到土元素在体内枯竭，像被抽干的水井。
林羽从瞭望塔上跳下来：“指挥丧尸...在逼近...它要亲自撞墙...”
丧尸群突然安静下来。最前排的丧尸自动分开，露出中间那道身影——足有三米高，皮肤像烧化的蜡，左眼是浑浊的白，右眼却红得滴血。
它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道缝，腐臭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盛宇擦了擦脸上的血，把最后半颗土晶核塞进林羽手里。
他望着逐渐逼近的高阶丧尸，又回头看了眼正在分粥的周瑶、焊墙的刘敏，还有躲在她身后啃饼干的小丫头。
“林羽。”他扯开领口的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元素纹路，“帮我盯着精神力波动。”
他转向土墙，张开双臂。土元素从他脚下的土地涌上来，全部被卷进那道越来越高的土墙里。
高阶丧尸的嘶吼震得耳膜生疼，它的爪子已经碰到了墙顶。
盛宇咬着牙，能清晰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这是元素透支的代价，可他不能停。
因为他听见周瑶在喊：“盛老大！粥还剩半锅！等打完仗咱们喝个够！”他看见刘敏举着焊枪冲过来。而孙磊此刻正抱着盐袋在林子里狂奔。
土墙在高阶丧尸的撞击下发出最后的轰鸣。
盛宇集中最后一丝精神力，将所有土元素凝在墙顶——那里，正对着高阶丧尸的右眼。
鲜血溅进他的眼睛时，他听见了土墙崩塌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土墙彻底碎裂的瞬间，盛宇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林羽扑过去接住他，抬头正看见高阶丧尸的爪子穿透漫天烟尘，直逼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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