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早已大亮，带着夏日清晨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灼热感。
吴语猛地从一种混沌不安的浅眠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一瞬后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
“嗡——！”
一股源于生命本能的、巨大的恐慌感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几乎是弹坐起来，额角和后背瞬间被冰冷的冷汗浸透。
“闹钟！”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扑向床头柜，一把抓起那个外壳磨损掉漆的廉价电子闹钟。小小的液晶屏在刺眼的天光下，清晰地显示着一行足以让他魂飞魄散的数字：
8:15
“完了！”吴语眼前一黑，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比他自己设定的起床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昨晚脑海里反复滚动的只有那几个冰冷的坐标：二中、二号楼、三楼、306、靠窗、第五排、03号。像是烙铁烫在了意识深处，带着焦灼的疼，却唯独忘了检查这最基础、也最要命的保障——闹钟！它为什么没响？！
高考！9点开考！迟到超过15分钟，一切归零！
巨大的恐慌瞬间抽干了血液，让他手脚冰凉。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压倒了身体深处所有的疲惫和那点持续的低度饥饿感。他像一台被强行启动的、濒临散架的机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刷牙洗脸统统省略！他几乎是扑进客厅，一把抓起昨晚就放在餐桌上的透明证件件袋和文具袋——身份证、准考证、几只黑色签字笔、2B铅笔、橡皮擦……
他胡乱地检查了一下，塞进校服裤袋深处。然后连鞋带都没系好，猛地拉开家门，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了出去！
清晨的街道早已苏醒，车流和人声交织。吴语发足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在喉咙口狂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火焰在灼烧。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T恤。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学校！快！
三年的习惯根深蒂固，恐慌彻底支配了大脑的惯性思维。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一路狂奔，冲过熟悉的街角，冲向那扇他每天清晨踏入的、无比熟悉的——第一高级中学的大门！
直到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冲到一中大门前，才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一中门口同样人声鼎沸，聚集着不少考生和家长，但气氛却透着一种异样。巨大的红色横幅醒目地悬挂在电动伸缩门上方：
【高考期间考点封闭】
【请考生携带准考证、身份证等证件，前往指定考点参加考试！】
【请妥善保管考试物品！】
横幅下方，穿着各色校服的考生们正在有序地排队，由老师或保安核验证件后进入。吴语的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面孔和校服——这不是他熟悉的同学！
他猛地意识到，一中虽然也是考点，但分配在这里考试的，是来自其他学校的考生！而他，吴语，他的指定考点在二中！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时间在疯狂流逝！8点30了！
“二中！二中！！”吴语猛地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吼，他猛地转身，目光在喧嚣的街道上疯狂扫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突突突”引擎声由远及近。一辆沾满泥点、后座绑着褪色的“摩的”字样坐垫的红色摩托车，正慢悠悠地驶过一中门口。
骑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穿着洗得发白汗衫的中年汉子，典型的县城“摩的”司机模样。
吴语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辆“摩的”疯狂挥手，嘶哑地大喊：“摩的！师傅！停下！去二中！快！”
摩托车一个轻巧的甩尾停在吴语面前。“二中？五块钱！上车！”司机用本地话干脆利落地说道，同时伸手指了指后座。
“行！行！五块！”吴语连声答应，心急如焚。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狭窄的后座，书包胡乱地抱在怀里。他生怕耽误一秒钟，左手急切地伸进自己左腿的校服裤袋深处掏钱！
他拽出一把零钱，从里面精准地捏住一张五元纸币给了师傅！
就在他掏出纸币，身体因为匆忙上车和掏钱的动作而微微前倾扭动时，裤袋里那个装着证件的透明文件袋，极其轻微地、无声无息地滑落了下去，掉在了一中门口人行道边的路沿石旁！
吴语此刻全部心神都在赶时间和付钱上，加上剧烈的喘息和汗水流入眼睛的刺痛，对裤袋里这极其轻微的失重感完全没有察觉！
“给！五块！”他直接将纸币塞进司机手里，声音嘶哑急促，“师傅！快！求你了！高考要迟到了！”
“坐稳咯！”司机麻利地收好钱，猛地一拧油门！
“呜——嗡！”破旧的引擎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摩的”像离弦之箭般猛地蹿了出去！巨大的惯性让吴语身体猛地后仰，他慌忙死死抓住车座后方的铁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风在耳边呼啸！“摩的”在老街坑洼不平的路面上疯狂颠簸着驶向二中。
8:40，“摩的”停在了二中大门前的路边。吴语踉跄着跳下车，顾不上道谢，头也不回地冲向了二中校门！
他一边跑，一边习惯性地、也是出于最后一丝确认，用手摸索了一下左腿裤袋！
怎么只有一个文具袋了？
那个装着身份证和准考证的透明文件袋，不见了！！！
轰——！
如同五雷轰顶！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他猛地刹住脚步，站在二中门口汹涌的人流边缘，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
没有证件，连考场都进不去！他猛地想起一中门口那条横幅上刺眼的字：【请妥善保管考试物品！】……掉在哪里了？！是路上跑掉了？还是一中门口？！
时间！他猛地抬头看向校门口的电子钟：
8:45
还有十五分钟！最后的十五分钟！一中门口距离这里至少七八分钟路程！来回根本来不及！
“身份证！我的身份证丢了！还有准考证！可能…可能在一中门口掉的！也可能在路上,一个透明袋子！”吴语像疯了一样，对着校门口执勤的保安和老师语无伦次说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交警制服、正在校门口附近维持秩序的中年交警快步走了过来，眉头紧锁：“怎么回事？小伙子，别急！慢慢说！什么丢了？在哪丢的？”
“身份证！准考证！都在一个透明袋子里！”吴语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来路的方向，“可能是在一中门口！或者是从小区到学校的路上！大概…！叔！求您了！帮我问问！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丢了！”他的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交警看着吴语，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8:46。他立刻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指挥中心！指挥中心！二中考场门口有考生紧急求助！身份证准考证遗失！可能在一中考点门口人行道路边或者是小区到一中的人行道路段！请一中考点执勤同事立刻帮忙在周边路面寻找！考生姓名吴语，考场二中306！重复，一中门口执勤同事，立刻寻找透明文件袋！考生吴语！”
刚放下对讲机不到半分钟，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急促的回应：“二中执勤点！一中执勤点报告！刚刚一位送孩子考试的大妈在路边捡到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身份证和准考证！名字是吴语！已经送到一中门口执勤交警手里！正准备联系你们！”
交警听闻对着对讲机大说道：“收到！请立刻将证件送到二中考场门口！考生就在这里！快！！”
他转向吴语，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找到了！在一中门口捡到的！马上送过来！等着！”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广播里开始播放考生入场的提示音。
8:53…8:55…
就在吴语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
“呜——！”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用摩托车飞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吴语和交警面前！车上跳下一个年轻的交警，将一个沾了点灰尘的透明文件袋塞到吴语手里：“吴语同学？是这个吧？快看看！”
吴语几乎是抢过文件袋，颤抖的手指猛地拉开拉链——里面，那张印着他照片和信息的身份证，还有那张至关重要的准考证，完好无损地躺在里面！
他紧紧攥着文件袋，对着两位交警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是我的！谢谢！谢谢你们！谢谢！！”
“别谢了！快进去！！！”中年交警看了一眼手表说道，“快！还有五分钟！！！”
8:56
“306！三楼！！”吴语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坐标！他朝着二号教学楼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一步跨上三个台阶，冲上二楼！再冲上三楼！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广播里冰冷的提示音在回荡：“请未入场考生抓紧时间！考试即将开始！”
他像一阵旋风般冲到306门口！教室门开着，所有考生已经坐好，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这个剧烈喘息、狼狈不堪的身影。
监考老师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
“叮铃铃铃——！！！！！”
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开考铃声，毫无预兆地、如同审判之锤般，在整栋教学楼里轰然炸响！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
铃声在吴语耳边疯狂震荡，盖过了他如雷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监考老师严厉的面孔，死死钉在讲台正上方那个圆形的挂钟上——
9:00
秒针，刚好越过最顶端的刻度！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