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天色像是被谁打翻了胭脂盒，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了脏兮兮的暗红色。叶辰站在断魂崖脚下，抬头往上看，脖子都快仰断了。这崖壁高得吓人，半截插在云里头，云雾绕着山尖打转，看着跟仙境似的，可底下黑黢黢的深谷里，风刮得跟哭丧似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玄尘老祖留下的半张地图被他攥在手里，边角都磨得起了毛。地图上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叉，旁边写着断魂崖三个字，跟他眼前这地方对上了。
萧千绝...叶辰小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玄尘老祖说这人能帮他，可谁知道是敌是友？这世道，正道人士都能披着人皮干屠村的勾当，真遇上什么魔道高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风裹着一股怪味儿往鼻子里钻，铁锈似的，带着点甜腥，跟幽冥道藏里的血腥味不一样，淡得多，但更冲脑子。叶辰往脚下吐了口唾沫，把背包带子紧了紧，开始往上爬。
崖壁比看着难爬多了。石头滑得很，长满了青苔，手一抓一个空。刚爬到半山腰，叶辰的手指就磨破了，血珠渗出来，染红了抓着的那块石头。他咬着牙往上挪，灵脉闭塞的感觉这时候特别明显，浑身使不上劲，爬几步就得歇口气，胸口闷得像堵了块大石头。
他娘的...叶辰骂了句脏话，脚底下打滑，整个人往下滑了半尺，吓得他赶紧抱住旁边一块凸出来的石头，心脏砰砰直跳。低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谷底像张大口，等着把他吞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旁边的崖壁上有刻痕。不是自然形成的，一刀一刀刻得整整齐齐，纵横交错的，像是什么人拿剑乱砍出来的。叶辰凑近了摸了摸，凹槽里积着灰，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可奇怪的是，就算过了这么久，摸上去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劲儿，凉飕飕的往骨头缝里钻。
好强的剑意...叶辰心里嘀咕。能在石头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这人得多厉害？难道是萧千绝刻的？
正想着，体内突然一阵翻江倒海。不是肚子疼，是那该死的噬魂禁术！黑色的雾气顺着血脉往上涌，像无数小虫子在血管里爬。叶辰嘶地倒抽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该死的，这时候捣乱！他死死按住自己的胳膊，能感觉到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像蛇一样扭来扭去。那是鬼脉纹，之前吞噬别人灵脉的时候才会出来，现在居然自己冒出来了！
难道这断魂崖有什么东西在引动禁术？叶辰往崖底看了一眼，黑黢黢的看不见底，但那股甜腥味越来越浓了。魔气，这地方有魔气！
禁术在体内闹腾得越来越厉害，像是饿疯了的狗闻到了肉味。叶辰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另一只手的肉里，想用疼痛压下去。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杀声和惨叫声，好像又回到了青石板村被屠的那天晚上。
滚开！叶辰低吼一声，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回音。他不能在这里失控，鬼老拿命换他活下来，不是让他变成怪物的！
好不容易压下翻腾的禁术，叶辰感觉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力气也去了大半。他靠在崖壁上喘气，看着自己胳膊上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心里又恨又怕。这禁术就像附骨之疽，甩都甩不掉。
歇了好一会儿，叶辰才继续往上爬。越靠近崖腰，那股血腥味和药草味就越浓。终于，穿过一片白茫茫的云雾，他看见了一个凹进去的平台。平台上孤零零地立着一间石屋，看着挺破的，屋顶都快塌了一半，门口挂着些干草，还有几株半死不活的药草晒在石头上。
叶辰心里一紧，握紧了腰间的剑。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就他这灵脉闭塞的修为，真遇上高手，这剑恐怕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石屋门口没有守卫，也没人出来问他是谁。叶辰放轻脚步走过去，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走到门口，他犹豫了一下，刚想敲门，那扇看起来很久没开过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屋里光线很暗，只有一盏油灯在桌子上亮着，火苗一窜一窜的，把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妖怪。一个人背对着门口站在窗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服，头发随便用根绳子捆着，几缕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
叶辰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这人身上没散发出什么强大的气息，可就那样站着，却让他感觉像面对着一座山，喘不过气来。
鬼老的龙鳞，怎么会在你这种小鬼身上？
那人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说话似的，又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磨过。他慢慢转过身来，叶辰这才看清他的脸。三十多岁的样子，瘦得下巴都尖了，眼睛却亮得吓人，跟刀子似的，好像能看透人心。
叶辰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的龙鳞，那片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热乎乎的。前辈是萧千绝？
问别人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萧千绝没回答，语气冷冰冰的，好像欠了他钱似的。
晚辈叶辰，叶辰拱了拱手，受鬼老所托，前来求见前辈，望能赐《无脉经》上卷一观。
萧千绝听到鬼老两个字，眼神动了一下，快步走到叶辰面前。他个子不高，但一站到跟前，气势压得叶辰差点喘不过气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草味飘过来，是从萧千绝身上发出来的。
无脉经？萧千绝冷笑一声，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就凭你？一个靠着吞噬灵脉苟活的废物？
叶辰的脸一下子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前辈误会了，晚辈已经决心放弃禁术，改修无脉道！
放弃？萧千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着叶辰，眼神里全是不屑，你知道禁术一旦觉醒意味着什么吗？就像饿狼尝过了血腥味，还能乖乖回去啃草？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叶辰的胸口，那东西已经长在你骨头缝里了，就算现在不用，迟早有一天会把你吞了。
叶辰被他戳得后退一步，心里又气又急：我不会被它控制的！
萧千绝收回手，转身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云雾。你知道青石板村为什么会被屠吗？
叶辰心里一紧：不是名门正派怕无脉道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吗？
哼，地位？萧千绝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嘲讽，那些蠢货懂什么。他们只知道无脉道强，却不知道那东西真正的可怕之处。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沉了下来，鬼老那老东西，当年为了保护你，背叛了龙鳞卫，隐姓埋名养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白费劲。
叶辰愣住了：前辈认识鬼老？您也是龙鳞卫的人？
萧千绝转过身，看着叶辰，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我是不是龙鳞卫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修成无脉道？他指了指石屋后面，那里有个黑漆漆的洞口，被雾气缭绕着，什么都看不清，里面有三问心路幻境，闯过去了，自然能见到我。过不去，就永远留在里面，当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吧。
你！叶辰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人说话太噎人了，句句都往心窝子里戳。
萧千绝像是没看见他生气，冷冰冰地说：幻境里会有你最想要的东西，也会有你最怕的东西。能不能撑住，就看你有多想活下去，多想找到真相了。他走到洞口边，侧身让开，要进就快点，别浪费时间。
叶辰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别去，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肯定没安好心；另一个说去，都到这儿了，难道要打退堂鼓吗？爹娘的仇不报了？鬼老的死白瞎了？
好，我去。叶辰握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管前面是什么，他都得闯一闯。
萧千绝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进去吧。记住，心之所向，即为真实。别被自己的欲望骗了。
叶辰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洞口。一进去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外面冷多了。里面倒是挺宽敞的，像个天然形成的溶洞。正中央有个八卦形状的石台，上面刻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还闪着淡淡的紫光。
叶辰走到石台上，刚站稳，脚下突然震动起来。那些发光的符号亮得越来越厉害，刺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脚底传来，叶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往下坠。
这就是...幻境吗？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等叶辰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青云宗外门的练功场。周围全是穿着灰扑扑衣服的杂役弟子，其中几个正围着他狞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废脉天才叶辰吗？一个高个子弟子推了他一把，听说你连灵气都引不进来？啧啧，这种废物怎么还有脸待在青云宗？
叶辰愣住了。这场景...他记得！是他刚进青云宗不久的时候，因为灵脉闭塞被其他弟子欺负。当时他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滚开！高个子弟子见他不说话，又踹了他一脚，哑巴了？跟你说话呢！
剧烈的疼痛从肚子传来，跟当年一模一样。叶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体内的禁术又开始蠢蠢欲动了，黑色的雾气顺着血管游走，好像在怂恿他。
杀了他...吞噬他的灵脉...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炼气期弟子...很容易的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诱惑着他。是啊，只要动用禁术，眼前这几个人渣根本不堪一击。他可以把他们的灵脉全部吞噬，让他们也尝尝灵脉尽断的滋味！
怎么？想动手？高个子弟子见他眼神不对，挑衅似的往前走了一步，来啊，废脉一个，我看你怎么动我！
叶辰的右手开始发烫，黑色的鬼脉纹慢慢浮现出来。只要伸出手，抓住他...
住手！
一个声音在心里大喊。叶辰猛地回过神，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鬼脉纹，吓了一跳。差点就失控了！鬼老的话在耳边响起：禁术是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爹娘临死前的样子也浮现在眼前：活下去，辰儿，活着才有希望...
叶辰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动用禁术的冲动，慢慢松开了拳头。鬼脉纹失去了力量支撑，渐渐淡了下去。
怎么不动手了？不敢了？高个子弟子见他没反应，更加嚣张了，抬手就要打他的脸。
叶辰没有躲，也没有还手。他紧闭着眼睛，任由拳头落在脸上。疼，火辣辣的疼。可这种疼，让他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自己不能变成怪物，不能让鬼老和爹娘失望。
高个子弟子打了几拳，见叶辰跟个木头似的不动，觉得没意思，啐了一口唾沫：真是个废物！走了，兄弟们，别跟这傻子浪费时间。
几个弟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叶辰躺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周围的场景突然开始扭曲，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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