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内的夜总是寂静的，偶有簌簌地声响。
但今夜不同，枢密院机速房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只见负责通信的斥候一个一个火急火燎地被宣进去领命，又一个一个快步而出，像无数洒向各地的流星般被派往各地。
大庆殿上，赵构在龙椅前来回踱步，好像在等什么重要消息。
“北边到底有没有准确消息？”
赵构冲着龙椅下立着的三位当朝重臣发问。
御史中丞李纲和太尉万俟卨分别侧头看向立在中间的宰相秦桧。
秦桧拱手道：“回禀皇上，机速房正在分析从北边送来的情报。”
赵构：“有何消息？”
秦桧：“疑似金兵起兵南下。”
赵构重重拍在龙椅上，指着秦桧大骂，“疑似，疑似，就没点准确的情报吗？那些北边的密探都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三人只是默不作声，他们深知皇帝震怒并非是责备枢密院办事不力，更多的是对北疆的眷恋。纵然天下人对眼前的皇帝百般指责，认为他兵败失地，在杭州一味贪图享乐，实际上赵构对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爱。他深爱着汴京的繁华，那里干燥的风吹起来远比这里潮湿的海风舒适得多。
此时，却有一个人无比想念南方的暖风，而他这会儿正在汴京吹着冬天的冷风。
“卢师傅，汴京的冬天似乎比我们女真的圣地的冬天还要冷些。”
“王爷说笑了，汴京哪里能和龙兴之地相提并论。”
问话的人是大金国海陵王完颜亮，答话的是他亦师亦友的管家卢荀。
“王爷，大军不日将开拔，您今日怎么有空回府？”卢荀问。
完颜烈长叹一口气，“朝中多有安逸享乐之人，早忘记攻宋的初衷，他们觉得赵构已然俯首称臣，南征不急于一时。”
卢荀听了，心里默默舒了口气。
卢荀八年前来到海陵王府，虽为宋人，但颇有些英雄气概，加之聪慧善辩，对时局的看法有不俗的认识和理解，被海陵王留在身边做自己的智囊。
占领北宋后，完颜亮曾多次邀卢荀为官，许他南京（汴京）按察使，但都被卢荀拒绝。
卢荀给出的理由是官太小，不足以一展胸中抱负。
作为一个宋人，在大金国的朝中任职按察司，相当于地方一把手，这是不少宋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位置，可卢荀就是看不上。
完颜烈问他想要什么官职，卢荀也只是笑笑不说。
“王爷，可否许我军中任职？”
完颜烈没想到卢荀会主动要官，而且还是军中，手中茶碗一时间没拿稳当，茶水溅在身上不少。
卢荀赶忙上前，帮完颜烈抖去身上水渍。
“卢先生，为何执着于军中。先生不会不知军中不比地方，可没地方上大员过得滋润。”
“王爷，卢荀已过三旬，若是想偏安一隅，贪图苟利富贵，又何必等到今日。当年大宋皇帝无道，害我全家性命，幸得王爷收留，于公于私卢荀带兵攻入杭州，活捉赵构，方解心头之恨，一展胸中抱负。”
卢荀的话有理有据，似乎是滴水不漏。
可大金的军中向来没有宋人的位置，若是把卢荀安在军中，恐怕朝堂上又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卢先生，不是我不肯成先生之美，实在是朝堂上人言可畏啊！”
卢荀倒也不较真，“王爷，那就请王爷出征之时，带上卢荀可好？”
这话说到完颜亮心坎里了，即使卢荀不提，完颜亮也会设法将他弄到军中，因为最近派到南方的密探传回情报，宋人在撤退前曾留下一批暗桩，有些甚至已经打入金国重权机构，想要顺利南征，必然要先将这些暗桩拔掉才行。
完颜烈思来想去，这件事只能是自己府上的卢荀能办。
一来，与他相处八年，人品秉性，背景身世早已查得一清二楚，是个绝对信得过的人；
二来，卢荀机敏聪慧，平日里没少帮完颜烈出谋划策，可以说完颜烈有今日的权势，卢荀功不可没；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卢荀是宋人，了解宋人的那一套手段，以宋制敌宋，实在是再好不过。
并且，现在事情有点紧迫，据传已经宋人密探渗透进朝中担任要职，代号“夜枭”，此人不除必是南征大患。
“陛下，夜枭传来密报。”
机速房主理参事许洸录疾步走上大殿，呈上刚整理出来的情报。
“念。”赵构道。
许参事展开手中情报，“今探得金人确有大举南侵之意，其余不详。”
还未等赵构开口，秦桧率先发难，“许大人，你手下这只夜枭越来越不听话了，传回的情报越来越没价值。”
许参事并没开口，依然拱着手等待皇帝开口。
“夜枭向来不是如此，许爱卿，近来夜枭的情报为何愈发模糊？”
许洸录终于等到皇帝开口。
“回禀皇上，臣以为，夜枭恐已暴露。”
此言一出，大殿上几人都是一惊。
赵构问，“夜枭的身份乃是绝密，朝中知晓其身份的人不超过五个，何以身份泄露？”
许洸录略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皇上，从夜枭前几份递来的情报看，应是朝中有人泄密。”
话毕，许洸录目光微微看向秦桧。
秦桧是朝中主和派代表，并且曾委身供职于大金，被大金国主赐名完颜宗弼，这在朝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最为重要的是，秦桧至今还和大金有着书信上的往来。
朝中的风言风语赵构自然有所耳闻，但他还是对秦桧亲金的行为表示怀疑。
“宰相，你怎么看？”赵构将问题抛给了秦桧。
秦桧双膝跪地，“臣不知。”
赵构没有理会秦桧，转头问李纲，
“李中丞，岳元帅到何地了？”
万俟卨和跪在地上的秦桧俱是一惊，岳飞何时奉诏回京了？
“禀皇上，岳元帅应该就快到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