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九月一如往年干燥闷热，蝉鸣声吱吱个不停。学生报道，即便是三十九度高温，校门外依然热闹，三五个学生聚在一些小摊旁买着吃的用的。
一处办流量卡的摊位，男孩戴着鸭舌帽思考着什么，身旁的女人拿着一个小卡片嘴巴不停的说着：“帅哥，办大王卡，玩游戏不要流量，便宜耐造，月租只要19巴拉巴拉……”
男孩回过神来，礼貌微笑回答：“谢谢，不用了。我无限流量卡，不限流。”
将帽沿往下拉了拉，遮住了自己一半的丹凤眼，往四处打量了一番，便朝向校门口的冷饮店走去。
店里点着香茅草制成的熏香，一股沁人心脾的柠檬香飘荡在整个店面。
男孩在心里对这家店的评分高了不少，点了杯少糖多冰的柠檬水便坐在一旁等待。
“叮咚！”
随着声响，手中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意兴阑珊：清辞，来了没有？
沈清辞压了压手指关节，在屏幕上戳了戳。
情书：现在在学校门口，不想出去鬼混。
意兴阑珊：别啊，来鼎盛，唱曲儿，还准备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诶，别说当哥的不照顾你，我可是把自己准备下手的几个目标都叫过来了。
沈清辞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的苦笑。
情书：自己留着吧，我对你的眼光有些许质疑。
另一边
KTV包间里，李阑珊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凭啥质疑我眼光？啊？！小爷眼光可是经过校园论坛验证的，爷看上的有几个不好看的？你们说是不是？”
李阑珊长得十分清秀，一种乖孩子的面貌却出口成章，让人不禁感慨，这孩子要是个哑巴也蛮好，不至于让人如此出戏。
这不，一旁的众人皆是捂嘴轻笑，感觉无论在一起多久，照旧还是觉得反差。
“苏芸汐呢？来小爷这边，咱们俊男靓女拍个合照，让这小子瞧瞧小爷的眼光。”
李阑珊朝一旁穿旗袍的女孩招了招手。
女孩长相很是妩媚，一米六八的身高在南方已然是出类拔萃，一双狐狸眼更是勾人心魂，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穿着一双平底凉鞋，亭亭玉立。
唯一的缺陷可能便是脸上那些不细看就无法觉察的坑洼。
其他女孩表面笑嘻嘻，内心却在暗自腹诽：呸！狐狸精。
苏芸汐走近了些许，与李阑珊之间依旧隔着一拳的距离，李阑珊大大咧咧的将握拳的右手搭在了苏芸汐的脖颈，冲着另一人扬了扬下巴，示意其为两人拍照。
周鹏眼底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面上依旧带笑，甚至那着手机上蹿下跳的寻找着拍摄角度，捣鼓了几分钟才发了几张照片给李阑珊。
李阑珊脸带笑容，朝周鹏伸出大拇指：“好家伙，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以后实在不行还可以走走这条路，拍拍写真啥的。”
周鹏连忙摆手，嘴上还说着：“李哥抬举了。”
李阑珊眼睛闪了闪，随即认真思考良久，还是把手机递到苏芸汐面前，让她来决定发哪一张。
苏芸汐没有思考，随意指了一张，李阑珊觉得苏芸汐有些敷衍，便一股脑将所有图片都发给了沈清辞。
意兴阑珊：好小子，质疑小爷眼光是吧？！没看过校园论坛吗？知道校花级花班花都是谁用眼睛去寻找的嘛？爷的眼光就是尺，知道吧？尺！
意兴阑珊：图片图片图片……
一啪啦，好几张照片就发了出去。
片刻
情书：不配。
意兴阑珊：？？？
沈清辞接过柠檬水，轻声说了句谢谢，将手机揣进兜里，不在理会。
意兴阑珊：肯定是羡慕嫉妒了，说话！
半个小时左右，出租车停在鼎盛楼下，沈清辞付完账下了车，抬头便看见那招摇的招牌，龙飞凤舞的写着鼎盛两个大字。
上了二楼，找到门牌号666的包间，伸出头对着门口的玻璃望向里面。
好家伙，不仅仅是鬼哭狼嚎，还有男男女女们群魔乱舞般的舞姿。
沈清辞额头暴起青筋，转身就想走，不料被一直盯着外边情况的李阑珊抓个正着。
李阑珊百米冲刺似的把门打开，抓住沈清辞的手臂不让他走。
“干什么干什么？！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就想走？”
李阑珊蹲在地上，双手还牢牢抓住沈清辞手腕，脸上布满莫名其妙的笑容。
沈清辞压了压心中的火气，甩了甩被抓着的右手手腕。
李阑珊连忙放开，双手坐投降似的举过头顶，嘿嘿一笑：“唱曲儿去，让你听听小爷前几天学的新歌。”
“冲动的惩罚？李律给我爹说了，他想把家里的音响送给我爹，他说一天到晚耳朵受尽折磨，再这么下去他就快冲动了。”
沈清辞翻了个白眼，将鸭舌帽摘了下来，理了理自己头发，又戴上。
李阑珊撇了撇嘴，嘴巴嘟囔着：“这老头子，出门在外不知道给自家小子留点脸啊？！”
随后掏出手机，打了几行字，又把它揣进兜里。
“来都来了，我叫我妹妹把她的小姐妹都叫了过来，给个面子。”
沈清辞又是一阵无语。
“你哪来的妹妹，说吧，初中还是高中？你手伸这么长？不怕李律把你手打断？”
李阑珊摆手，猥琐一笑。
“都说了是好妹妹啦，又不是干什么坏事，唱唱歌喝喝酒聊聊天而已。”
就这样，沈清辞被李阑珊生拉硬拽给拖进了包间。
“我兄弟，沈清辞。学霸高材生，从咱们市一中转到咱们县一中的，比我们低一届，今年高二。”
一旁，苏芸汐走到李阑珊身边，轻笑着自我介绍道：“苏芸汐，芸芸众生的芸，潮汐的汐，算是小爷的追求者吧？”
话毕，还朝李阑珊看了看，眨了眨媚眼。
李阑珊哈哈笑着，右手食指点了点苏芸汐。
“来，唱一曲，给你展示才艺的机会。”
说完，李阑珊从一人手中抢过话筒，递给苏芸汐。
接过话筒，苏芸汐走向点歌台，思索了一会，点了首陈粒的小半。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
音色很是空灵，比起原版有股不一样的韵味，抓耳。
沈清辞坐在李阑珊身旁，右手拇指和食指握着酒杯杯底，轻轻抿了一口，左手指尖朝桌面上点着，像是在打着节拍。
“怎么样？”
李阑珊左手像是没长骨头一样，又不自觉的搭在了沈清辞肩头。
“小爷的眼光，这几年就没看走眼过。”
端起酒杯，朝沈清辞杯底撞去，一口喝掉了满满一杯酒。
沈清辞转头看了看李阑珊，眨了两下右眼皮，嘴角勾了勾，抬手将杯中的酒也给喝光，放在了桌面上。
很快，一首歌便已经结束了，一众人纷纷鼓起掌来，苏芸汐来到沈清辞身前，将话筒递给他，狐狸眼弯了弯。
“沈学霸唱首什么？我帮你点。”
李阑珊正了正身子，将左手从他肩头拿了下来，打趣道：“不用叫学霸，要我说啊，叫太子就行。”
沈清辞白了白眼没让苏芸汐等得太久，将话筒接过，伸到李阑珊的嘴下。
“来，李小爷，你话多，你最喜欢的才艺表演，展示吧。”
也不磨叽，李阑珊直接接过话筒，对着最靠近点歌台的一个女孩喊道：“佩佩，帮小爷点首刀郎的冲动的惩罚。”
随后，又扫了扫四周众人。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首歌，会很棒！如听仙乐耳暂明，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小爷的歌声的。”
众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显然对李阑珊了解许久的众人早已摸透了他的底子。
你什么角色我们会不清楚？如听仙乐耳暂明就算了，当真的话，加上厕所马桶里水都不够大家洗耳朵的。
甚至于有的人还从兜里掏出了耳机，不动声色的带进耳朵。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沈清辞嘴角抽了抽，看着李阑珊陶醉的表情，手上动作还不少。
好吧，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差。
起身走向包间里的卫生间，不料卫生间门给锁住了，看来是有人早就跑进来躲着了。
推开包间的门，走向尽头的公厕，准备洗洗沾了酒渍的手。
路过楼道时，看见几个初中模样的小女孩成群结队的缓步走了上来。
一个留着妹妹头的女孩在里面显得十分扎眼，刘海紧贴着额头，碎而松散，一米六五的身高，穿着一身小白裙，异常可爱。
沈清辞想了想，确实像李阑珊的品味，便面露微笑，朝几个女孩笑了笑。
走在队伍前面的两个女孩面带羞涩，互相窃窃私语。
“好帅！不知道是不是我哥的朋友，要是我哥的朋友就好了，到时候可以叫他给我们介绍一下。”
“我也觉得有点帅诶！你看见没？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
“嗯嗯，就是嘴唇有点薄。”
“嘴唇薄怎么啦？你喜欢厚的可以把他亲肿嘛，哈哈！”
说着，两个女孩不好意思的互相打闹起来。
队伍中最显眼的女孩也面带轻笑，显然她们说的悄悄话并没有很小声，至少她能听见。
想了想，还是给领头的女生说了下想去上个厕所，不用等她，等会她自己找过去。
领头的女孩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张嘴打趣着：“馨月，666号包间，别跟着小哥哥走丢咯！”
说罢，几个女孩都捂嘴笑了起来。
张馨月脸色微红，快步走了几步，在沈清辞的身后两米左右的位置，变为正常速度。
沈清辞有些尴尬，把鸭舌帽往下拉了拉，将脚下的速度提了提。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了吗？什么虎狼之词，女流氓嘛。
直到看到公厕才将步子恢复正常，走到感应水龙头旁洗手，挤了挤一边的洗手液搓着手。
怎料女孩低着头，就这么水灵灵的走进了男厕，沈清辞连忙抬头看了看，是男厕没错呀？又将双手用水冲了冲，然后轻轻揉了揉眼睛，又是抬头看了看。
有些无语，又怕出什么事，只好呆在男厕门口，等着女孩从里面出来。
片刻，女孩从男厕里走了出来，脸色涨得通红，看了看身前的男孩，转头看向墙上的标志，是站着没穿裙子的火柴人没错了。
沈清辞嘴角有些压抑不住了，也不管说的话会不会给女孩留下什么阴影，轻声问了句：“里面没人吧？”
张馨月只怪自己脸皮为什么不能更厚一些，头更是恨不得埋进地里，连忙摇头，语气有些委屈：“都怪你！”
正想逃走，沈清辞又说了句，张馨月这才感觉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这件事就我俩知道，我不是李阑珊那个大嘴巴子。”
张馨月羞得泪珠都掉下来了，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我见犹怜。
沈清辞愣住了，没想到几句话就让小姑娘掉了眼泪，叹了口气，语气轻缓了些许：“别哭了，再哭我就不敢保证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正想用手抹去挂在眼睛里的泪珠。
“啪”一声，沈清辞用手轻拍了一下张馨月的手。
张馨月不知所措的抬头，不知道眼前的男孩为什么这么凶。
“洗手，手没洗就想揉眼睛啊？”
女孩再也没能忍住，哭出声来。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人啊？”
沈清辞有些哭笑不得，终于是闭上了嘴，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递给了张馨月。
见没有动静，沈清辞叹了口气，扯出一张湿巾纸将女孩的泪珠和泪痕轻轻擦去。
因为小包间是没有厕所的，所以想要上厕所就会来公厕这边，正巧走过几个男孩，有些好奇的盯着这奇怪的两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干了啥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沈清辞无奈开口，将湿巾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慢慢走着。
女孩无声抽泣着，只是泪珠在眼睛里打转，没能让其落下来。心里依旧感觉委屈巴巴的，还是紧紧跟在男孩身后。
异样的眼光落在两人身上，沈清辞再次叹气，将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摘了下来，轻叩在女孩的头上，带着她来到结账台前。
“再开个大包间，和666挨近些的。”沈清辞开口，声音却有些冷冽，语气也不似和女孩说话时柔和。
收银员将另一间包间的钥匙递给沈清辞，钥匙上挂着的牌子显示是888。
沈清辞接过钥匙，转身离去时想了想，又转过身来，问了句：“李阑珊的账上记了多少钱了？”
收银员显然有些愣住了，不清楚眼前的男孩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转过头看了看另一旁在整理柜台的店长。
店长停下手中正在忙的工作，从一个地方摸出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小爷欠款：五千八百三十七元。
够狠，居然不仅仅用中文写着欠款，下面还把某年某月某天消费多少元给记得清清楚楚。
沈清辞将手伸进挂在自己身前的小包里，摸出一张工商银行的卡，递了过去。
“一起结了吧。”
店长双手接过银行卡，从一旁拿出POS机，将金额分毫不差的输了进去，“哔”一下，又将卡双手奉还。
沈清辞摸了摸鼻梁，将张馨月带进了888号包间，拿起一个话筒，递给她。
“唱一曲。”
听着男孩平淡的语气，女孩轻哼一声，夺过话筒，站在点歌台前想了半天，点了首初见。
女孩吸了吸鼻子，想了想，终于狡黠一笑，抓着另一支话筒递给了沈清辞。
“合唱，你唱男声，我唱女声，要是你想唱女声也行，你挑吧。”
张馨月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又是一声轻哼，仿佛对自己的做法感觉很满意。
沈清辞接过话筒，无声笑笑。
“行啊！还知道挖坑，看样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傻，那为什么刚才还走错了……地方？”
语调故意拉长，调侃意味十足。
张馨月又红了笑脸，不在理会，只是看着屏幕，前调走完，连忙拿着话筒说道：“开始了，不是说了不提的嘛！”
“月色凉，映西窗。前尘事，慎思量。”
沈清辞也没再说话，没唱第一句，而是直接从后面一句岔了进去。
音色和平常说话一般平淡冷冽，但是每一句都在调子上，没有像李阑珊一样，感情饱满且全是感情。
张馨月瘪了下嘴角，对沈清辞唱歌只在调子上没有感情表示不满，拿起话筒唱道：“梦悠长，却总是聚散两茫茫。湿眼眶，只盼你回望。伤，在心里结成霜。忘不掉，是你的模样。”
唱着，还斜眼看了看沈清辞，抬了抬眼尾，看样子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沈清辞轻笑，果然是位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抬起话筒接过后一段。很明显，歌声不自觉带了几分感情。
张馨月脸带笑容，鼓起掌来，感情饱满，加分！
很快便进入副歌部分，女孩却没有跟着合唱，而是站上了桌子，跳起了古典舞。
沈清辞害怕她摔倒，一边唱，一边慢慢朝女孩走去，没能看到身后大门的窗口趴着几颗脑袋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