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金色的光芒尚未穿透厚重的窗幔,王佳期便已睁开双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檀香味,那是昨夜焚香残留的气息,却在她鼻尖泛起一丝不祥的苦涩。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整间房,与往日虎啸帮晨练时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截然不同。
她赤足下地,地板冰冷如霜,脚底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她悄无声息地走向房门,指尖轻触门扉——纹丝不动。
门,从外面锁死了。
她心头一凛,快步走向窗边,手指微微颤抖地扒开窗幔一条缝隙,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雕花木窗之外,竟不知何时加装了手臂粗细的冰冷铁栅栏,将这间所谓的“新房”彻底变成了囚笼。
金属的寒光映入眼帘,仿佛是命运的牢笼正在缓缓合拢。
陆天佑,果然还是不信任她。
王佳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
她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一道白雾,又迅速消散。
她缓缓走到梳妆台前,镜中映出一张绝美的脸庞,沉静如水,连睫毛都未颤动半分。
铜镜反射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那是一种压抑至极的情绪外化。
她开始有条不紊地穿戴那身繁复至极的鲜红嫁衣,层层叠叠的锦绣之下,隐藏着她所有的筹谋。
布料摩擦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战鼓渐近。
当她穿上袖子,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袖口内侧——那里,本该有一串用特殊药水绣上的暗码,是她与季衍之约定的最后信号。
然而,指尖触及之处一片平滑,暗码,消失了!
有人发现了!是谁?陆天佑?还是他身边那个深不可测的狐九?
王佳期心中猛地一沉,仿佛坠入冰窟,指尖也变得僵硬冰冷。
但她脸上依旧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仿佛那消失的暗码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错觉。
她细致地描眉画唇,动作稳如磐石,笔锋划过皮肤带来细微的痒意;她戴上沉甸甸的凤冠,金饰垂下的珠帘在耳边轻轻作响,每一步都从容不迫,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喜事”充满了期待。
一切准备妥当,她对着镜中那个光彩照人的新娘,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吱呀——”房门被从外打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新娘子,吉时快到了,帮主让您去大厅。”
王佳期莲步轻移,在仆妇的“护送”下,穿过重重守卫,走向虎啸帮的主殿大厅。
走廊两侧火把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回廊中,如同步步紧逼的命运。
大厅之内,宾客满座,皆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一些与虎啸帮有生意往来的富商。
厅内烛火通明,空气中混杂着酒香、脂粉香与皮革兵器的味道。
陆天佑一身锦袍,坐在主位之上,眼神锐利如鹰,不时扫过王佳期,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他的目光像一把无形的刀,令她脊背发紧。
婚礼仪式按部就班地进行,繁琐而压抑。
乐声低沉,鼓点缓慢,仿佛催命符般敲击在人心上。
终于到了新娘敬酒的环节。
王佳期端起酒壶,脸上漾着幸福的红晕,声音娇柔动听:“今日佳期与天佑大哥喜结连理,多谢诸位赏光,佳期敬各位一杯。”
她身姿摇曳,穿梭于酒席之间。
每到一桌,她臻首微垂,皓腕轻扬,为众人斟酒。
杯中酒液泛起细小的涟漪,她宽大的袖口之下,指尖微动,极细的药粉无声无息地落入一个个酒壶之中,剂量各不相同,皆是根据每桌宾客的身份和大致武功修为精确调配的迷药。
最后,她来到陆天佑的面前。
仆人早已为陆天佑斟好一杯酒,王佳期却柔声道:“天佑大哥,这杯酒,让佳期亲自为你斟满,以示敬意。”她接过酒壶,在给陆天佑的专属玉杯中斟酒时,另一只手中指指甲缝隙中藏着的一滴蜡丸悄然融化,一滴无色无味的特制解毒剂精准地滴入杯中。
她端起自己的酒杯,与陆天佑的玉杯遥遥相对,笑靥如花:“今日大喜,愿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陆天佑嘴角噙着一丝莫测的笑意,举杯与她轻轻一碰。
王佳期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酒入口中,辛辣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甜香,她强忍住喉间的不适,面不改色。
陆天佑端着酒杯,目光落在杯中清澈的酒液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酒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甜香。
他微微蹙眉,迟疑了片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整个虎啸帮大院都为之震颤!
紧接着,外围传来阵阵喊杀声与兵刃交击的锐鸣!
“报——!帮主,不好了!有人突袭!西边、南边的防线都被突破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帮众连滚爬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嘶哑。
陆天佑脸色一变,猛地站起:“什么人如此大胆?!”
几乎在同一时刻,季衍之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带领着一支精悍的敢死队,利用王佳期先前冒死送出的虎啸帮内部防御图,精准地绕过几处重要火力点,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接摧毁了虎啸帮外围的指挥所!
他一脚踹开主殿大门,猩红的披风在硝烟中猎猎作响,眼神冷冽如冰,手中长剑滴血,直指殿内。
“陆天佑,你的死期到了!”季衍之声如洪钟。
殿内瞬间大乱,宾客们惊慌失措,虎啸帮的打手们则纷纷拔出兵刃,将王佳期和陆天佑团团围住。
“保护帮主!保护新娘子!”
季衍之目光如电,一眼便锁定了人群中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王佳期!
她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帮众挟持着。
他心中一紧,厉声喝道:“烟雾弹!”
数枚烟雾弹被投掷而出,“嗤嗤”声中,浓烈刺鼻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整个大厅陷入一片混乱。
视线受阻,咳嗽声四起。
季衍之趁乱如猛虎般冲入人群,凭借对王佳期气息的熟悉,精准地找到了她的位置,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坚定:“这次,换我带你走!”
王佳期心中一暖,反手紧握住他的手。
混乱中,她迅速从嫁衣的夹层中取出一卷用油纸包裹的微型胶片,不着痕迹地塞入季衍之手中,急促道:“这是虎啸帮与日本商会的所有交易记录,还有他们的秘密军事部署图!立刻送出去!”
季衍之眼神骤然一凛,这东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当即将胶片递给身后一名亲信,低喝道:“不惜一切代价,送往总部!”
“是!”亲信领命,迅速隐入烟雾。
季衍之这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身处险境却依旧镇定的王佳期,声音复杂:“你,真的不怕死?”
王佳期嘴角勾起一抹凄美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面前,手中长刀泛着幽冷的寒光,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是狐九!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眼神复杂地盯着王佳期,却迟迟没有动手。
王佳期凝望着他,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狐九,你若真想帮我,就放我们一条生路。”
狐九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他与王佳期之间,有过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过往。
良久,他喉结滚动,最终,长刀缓缓垂下,他向旁边退开了一步,嘶哑道:“走!我……只能帮你到这里。”
“多谢。”王佳期低声道,拉着季衍之便要趁机突围。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人群之际,一声惊天怒吼自身后传来:“给我拦住他们!!”
是陆天佑!
他竟从迷药的效力中提前苏醒了过来!
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双目赤红,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与杀意。
他那一桌的酒水,王佳期下的药量本就最轻,加上他内力深厚,又因那丝异样而只饮了小半杯,竟这么快就恢复了部分行动力!
数十名虎啸帮的精锐打手闻声而动,再次将王佳期和季衍之包围起来,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季衍之将王佳期护在身后,面沉如水,准备拼死一战。
绝境,似乎再次降临。
然而,王佳期却在此时回过头,对着暴怒的陆天佑露出一抹灿烂至极、却又带着几分诡谲的笑容。
她缓缓举起一只手,手中赫然托着一块色泽金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桂花糕——那是她之前藏在袖中的,也是她唯一没有下药的“点心”。
“诸位,”她的声音清越,盖过了现场的嘈杂,“远来是客,这可是我亲手做的‘送别礼’哦!”
话音未落,她五指猛然发力!
“啪!”桂花糕在她掌心应声炸裂!
一股浓郁至极的白色烟雾瞬间从碎裂的糕点中喷涌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弥漫开来!
那香气,比之前的桂花香甜腻百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令人精神恍惚,四肢乏力。
“不好!是催……眠……”一个离得近的打手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鼾声大作。
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周围的虎啸帮众,甚至包括刚刚怒吼的陆天佑,都眼神迷茫,摇摇晃晃,接二连三地软倒在地,陷入沉睡。
那是她以特殊手法炮制的强效催眠粉,藏于特制的桂花糕点心之中,只需用力捏碎,便能瞬间释放!
这才是她最后的底牌!
浓雾渐渐散去,大厅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季衍之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又看向身旁巧笑嫣然的王佳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王佳期轻轻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
而虎啸帮根基深厚,外围还有源源不断的帮众。
真正的危机,或许才刚刚开始。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昏睡的陆天佑,这个男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今日所为,已是将他彻底得罪。
果然,就在她与季衍之准备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彻底冲出虎啸帮的重围,奔向自由之际,一道阴冷的、带着一丝药力未散的沙哑声音,如同地狱恶鬼的呢喃,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王佳期……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王佳期霍然回首,只见本该沉睡的陆天佑,竟不知何时已靠着柱子,用刀支撑着身体,勉强半站起来,一张脸因愤怒和药力而扭曲,双眼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她。
他身边,几个同样意志力惊人的心腹头目,也摇晃着站了起来,眼中杀意毕露。
催眠粉的效力,对这些顶尖高手而言,终究还是有限!
一场更为惨烈的厮杀,似乎已无法避免。
而她,为了确保季衍之带着胶片安全离开,恐怕……
王佳期缓缓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绽放出那个颠倒众生的笑容,只是这一次,笑容里带着一丝决然的疯狂。
她对着陆天佑,轻轻歪了歪头,声音甜腻如蜜,却又冰冷如刀:“陆帮主,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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