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是正午阳气最足的时候,但恰恰也是阳极转阴之开始,在这个时间段炼尸,是赶尸一族的传统。
周然早早就在石超群门口等着,二人客套一番后,由轿夫抬着上了百石山。
百石山,百尸山。
周然撩开轻轻晃动的轿帘,定睛往外看。
沿途的风景如他第一次来时一样,山路上全是光秃秃的黑石,倒是四季如常。
“停,又走岔了!应该往右拐,怎么搞得!”
心腹对轿夫呵斥道,后者忙不迭点头赔罪,重新往右拐去。
这条路并不好走,一般人也不知道这儿还有条路,轿夫已经走错好几回了,这也足以看出,石超群口中的炼尸洞,是新开的,而且保密做得很好。
周然留意了一下,尸超群选的路,与周然那日遇见尸祖的路正好相对,一个在山南边,一个在山北边。
骄阳似火,山上又一丝阴凉也没有,一行人热得满头大汗,终于是在正午之前赶到了目的地。
“管好你的嘴,若是说漏了,有你好看的!”
小石丢了一块碎银给轿夫,后者是石府的家生奴才,满口答应:
“是是是……”
周然扯了扯汗涔涔的衣领,脖子上传来一阵黏腻的感觉,不知怎么的,从来不晕车的他竟然有点想吐。
不知道是有点中暑,还是因为这个地方尸气太重。
周然往前走了两步,看清了炼尸洞的全貌。
入口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整个洞穴是天然形成的。
若是偶然路过这里,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
“哧——”
小石划亮火柴,依次点亮洞内石壁上的蜡烛。
“小陈,往这边走。”
周然回过神来,跟着石超群进了洞。
进去之后,他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不适感。
小石举着一根蜡烛在前面开路,随着烛火划过,四周的墙体显出真身。
墙在融化。
确切的说,是墙上涂了某种厚且粘稠的液体,正不停地往下滴。
周然止住喉头传来的恶心感,只听石超群指着石壁笑道:
“以你的天分,应该不难猜出这是什么吧?”
“……尸血?”
周然眉头紧皱,忍受着铺天盖地的尸气。
如果有人告诉他这里是地狱,他也相信。
这老登实在是太变态了。
周然心中骂道,同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么多尸血,石超群是从哪里弄来的?又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尸体?
如果没有那么多尸体等着他找,他是不是要亲自动手?
就像他对北梁父亲做的那样。
“小陈?小陈?”
周然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
“呵呵,吓着了吧?”
石超群看似和蔼微笑,眼底却无时无刻在打量算计。
周然佯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第一次见这么多血。”
“哈哈,习惯就好了,以后就在这里炼化,我会把你培养成寨子里最顶尖的炼化师!”
大饼都甩过来了,周然自然要接着,两人又虚与委蛇一番后,终于进入正题。
小石在石壁上轻轻一按,石门转动,赫然是一间密室。
“陈公子请。”
密室的吊顶不高,只有两米左右,然而空间却有五间卧室那么大,正中央是一个草绳编织而成的垫子,四周的墙壁挂着十几个竖起来的棺材。
小石打开了其中一口,从里面抱出来一只婴尸。
周然已经按石超群的指示坐好,接过了婴儿。
石超群捋着胡子介绍道:
“这是一对子母煞,我发现它的时候,它母亲已经被砍得四分五裂,死后出于本能娩出一个死胎。”
周然眸光一暗,果然是男婴。
他虽然对尸体没有研究,但也知道子母煞的厉害。
一般来说,女婴会胎死腹中,跟着母亲一同去了,而男婴则会爬出来。
且看它身上冲天的尸气,就知道它母亲死得有多惨了。
小石“啧”了一声,扼腕叹息:
“只可惜它妈碎得太厉害了,不然母子一起炼化,那才是极品。”
声音之冷漠,仿佛讨论的是石块,而不是生灵。
周然早就院习惯了石府草菅人命的传承,也懒得跟他计较,将婴儿接到手里后,嘴唇轻动,默念尸祖的传承。
石超群对小石比了个手势,主仆二人静悄悄退出密室,生怕打扰到周然。
周然身上渐渐散出一股紫雾,将婴儿环绕。
这小东西实在是太小了,甚至有些经脉还没有通开,脉络狭小且脆弱,又这么怨气冲天的,如果用普通的灌体之术,不知要炼到何年何月。
因此周然选择用类似药浴的方法,用紫雾将婴儿整个裹住,反正就鼻嘎大点儿,费不了多大的精神。
就在石超群要走出密室时,周然叫住了他:
“大长老,您能不能在这里……呃,陪着我,我害怕,而且您不是要指点我吗……”
他背对着石超群,声音惶恐,但眸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只要与石超群独处一室,就能找机会除掉他。
周然说话的同时,瞟了眼其他尸体,心中想好了主意。
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假装控制不住傀儡,实则暗中操控傀儡击杀石超群,神不知鬼不觉,且不会让人生疑。
石超群闻言,与小石对视一眼,笑道:
“好,那我就在这里给小陈护法,你先回去吧。”
只是个毛头小子而已,能有多大威胁,更何况自己还能监督他。
小石抿了抿嘴,点头离去。
……
轿夫带着小石下山后,就找了个小摊,叫了一壶酒,还有一碟子花生米。
他一口一个嘎嘣脆,正吃得美滋滋时,一道身影坐在了他对面,连招呼都没打。
轿夫抬了抬眼皮,看着对面捂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将花生米推到了他面前:
“一起吃。”
年轻人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金子,轻轻放到盛花生米的碟子里,又推给了轿夫。
“咳!咳咳……”
后者眼睛都直了,差点噎着自己。
“你,你什么意思啊?”
轿夫一边警惕地看着年轻人,一边环视四周,飞快地将金子摸进了自己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事您说话!”